这时马车动了,轮到方府的车队做入城的履行检查,方恒殊从车帘内探出脑袋,看着城门处神情严肃的官兵,在放行前一支马车队后,来到方恒殊所乘坐的那辆马车前,居然只是打量了一番,便挥挥手让手下将城门口的路障撤下,并示意车夫前行。方恒殊回头看了看身后随行方府马车上宣扬的褐色旗帜,上面赫然眷绣着一个硕大的“方”字,他才明白官兵直接放行的理由:他爹是新晋户部左侍郎。
方府府邸座落在京都南边新建成的大宅子中,离景山路还有一段距离,也看不到皇宫,这里离京都的繁华地带有些偏远,所以显得比较安静。冷清的一条大街上,隔着十来丈就有一座府门,每座府门外都安静地蹲着一对石狮子,数十个石狮子就这样在自家的门前百无聊赖地瞪着双眼,瞪着从街上行驶过的马车。
褐色的马车缓缓从大街上经过,街上走着零零散散的行人,并没有因为马车驶向新落座的方府而投来好奇的目光。来到方府旁边,马车行驶至正门前停下。
方恒殊掀起马车的帘子,看着方府高耸的大门,眼睛微微眯起,心中暗道:这方府可真不小!对比当初在未央老家的府邸也丝毫不逊色,甚至还要气势磅礴许多。
随着方恒殊撩起马车的车帘,站立于车辕之上的车夫赶紧躬身行礼,恭敬地问道:“少爷。”
这时方府的大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从中走出一位身穿青衫的管家模样的人物,这人看上去约摸四十岁左右的年纪,身材消瘦,皮肤略显黝黑。见到门前的马车队伍,他先是一怔,又发现了马车上那名样貌清秀的年轻人,这才似乎想起什么,一脸喜色地小跑至方恒殊面前。
“少爷,您来了!”中年男人恭敬地将方恒殊从马车上扶下,眉开眼笑地说道,“老爷算了日程,以为您还要几日才能到京都,没想到您提前到了。”
“你是谁?”方恒殊将皱了的长衫稍微匀了匀,拍去肩头的灰尘后问道。
“少爷,我是府上的管家。”中年男子有些尴尬地回应道。
方恒殊点点头,转身向府内走去,他刚才看着中年男子,发现他身上衣服的料子极其讲究,绝非普通下人所用,便已经猜出他的身份必定是府上主管府务的主事。
“少爷,老爷已经等候多时了,您跟我来吧。”管家急忙快步跟上,两人便一同从正门走入方府。
而门外的马车队伍中,几名随行的下人将车厢内的廖馨楠扶下了车,并将马车上大大小小的行囊取下后,车夫便驾驶着马车停入后巷。
碍于廖馨楠的身份,方恒殊在下车前吩咐她从方府的侧门直接进入偏院,在院中下人准备的房间安顿下来。于是她跟着帮忙提行李的佣人往侧门走去。
似乎早就知道廖馨楠会来此一般,门里早候着位小厮,半佝着身子,引着廖馨楠进去。在偏院的第二间房间里,廖馨楠将行李放下,深深的呼了口气,瘫坐在还算柔软的床塌上,有些无力地想着:从今往后,我便真的成了方府的一名丫鬟了。
方恒殊和管家一路往里,只见庭院渐深,内有假山平草,花枝浅水,景致颇为精雅,而沿路遇着些丫鬟,一见有人来了,都是敛声静气地守在道旁,不见半点纷乱。
越走越深,竟是还没有到内院,方恒殊不禁有些赞叹于京都新宅的豪阔,这比未央城那处的别府不知大出几十倍去。能在京都寸土寸金之地,拥有如此大的府邸,看来父亲大人的权势果然不一般。
终于到了内院门前,管家恭敬地向方恒殊禀报道:“少爷,到了,老爷在书房等您,您进去吧。”
方恒殊点点头,通过拱形门走进内院。内院的院子很宽敞,四周的墙壁均镶嵌有夜明珠,虽说已是晚春,但院子中仍燃烧着火盆,暖烘烘地。
方恒殊穿过几个小径,来到书房,他透过薄薄的窗纸隐约地看到方硕正坐在桌案前翻阅书籍,而在一旁还站着几名下人,其中一人正拿着一块砚台在砚台中添墨,另外几人则在一旁整理书本。
“父亲,恒殊来给您请安了。”方恒殊站在书房门口,恭敬地行礼。
方硕听到儿子的声音,并没有抬起头,只不过脸上浮起难得的慈祥笑容,但很快又恢复往常的严肃神情。他用稍显嘶哑的声音说道:“到了便好,进来吧。”
方恒殊有些无奈地挑了挑眉,推开了书房的门,慢悠悠地走了进去。
“恒殊见过父亲,许久未见,甚是想念。”方恒殊朝着书案前坐着的方硕半佝身子,尊敬地行了礼节。
方硕放下书卷,看了眼儿子,淡淡地说道:“嗯。坐吧,路上还顺利吗?”
“挺顺利的。”方恒殊坐下来,看着方硕点点头,又重新拿起书卷,投入到其中去。方恒殊也没有着急,只是静静地坐在一旁,无所事事的打量着方硕的新书房。就像在未央的书房里一样,两个人都沉默着,似乎他们不是一对父子,而是行同陌路的陌生人。
“等急了?”良久后,方硕缓缓合上书卷,问出那句熟悉的话语。
“没有。”方恒殊微笑着回应道。
“廖府的你处理得怎么样了?”方硕将一旁的下人们全都撤去,书房内只剩下父子二人。
方恒殊心头一颤,不知道父亲是何时知晓的,但是转念一想,远在未央的卞姨娘想必早就在寄往京都的书信中提到此事,于是他便不打算继续隐瞒:“廖府众人南迁江南,我吩咐过他们将姓名隐去了。”
“廖府的大小姐呢?”方硕端起方才丫鬟送来的清茶,在嘴边轻轻抿了一口。
“正在府上……”方恒殊尴尬地低下了头,一时间不知道怎么面对方硕。
“你可知窝藏诚王党羽可是会被判满门抄斩的?”方硕淡淡地说道,只是语气中并没有愤怒与责怪,将如此严重的事情说得轻描淡写。
“既然已经做了,那便要将事情抹得干净些,”还没等方恒殊开口回答,方硕便接着说道,“晚些时候,你去赐个新名给她,之前那个,就莫要再用了。”
“这……”方恒殊有些为难,让人家放弃用了十多年的姓名,多少有些绝情。
“既然寄人篱下,便要受人安排,虽说方府与她家有些祖上的交情,但没有好到可以为她赌上整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