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迪丝绕过一棵枝繁叶茂的山毛榉。
她捡了不少大小合适的树枝,都捧在怀里。
现在她忍不住向上望去,山毛榉宽阔的叶冠在她站着的地方散下一片阴凉,粗厚的树根自她脚下蔓延开去,正好形成了一个可以倚靠的天然椅子。
一只乌鸦静悄悄地飞过,伊迪丝跟着它走了几步,枯枝在脚下断裂,噼啪作响。
而等到她的视线从乌鸦身上移开以后,才发现自己又来到了林子深处,那个能够远远望见农场的地方。
那座废弃的农场就坐落在林中幽暗的深处。一半在阴影里,黑压压,怪吓人的,像隆起在平静的树海里的一排暗礁;
另一半在阳光里,是一大片围拢的篱笆和牲口圈,看上去殷实而又昏昏欲睡。
伊迪丝盯着农场看了一会儿,决定去另一个方向走走。
掩映于农场背后和绿树之间有一条一平如镜的小河,从山坡和洼地蜿蜒而下,流淌到伊迪丝所在地的时候,那小河变得越来越浅,很快就浅到淌水就可以过去了。
她望着那条小河,还有顺流而上、隐约可见的一小片池塘,整个一片都是绿油油、郁葱葱的。
难怪人们常说绿色对健康有益。
仅仅是在这里待了五分钟,伊迪丝都感觉自己的大脑皮层像是被清新的绿意洗了一遍,然后是内心和身体。
她心想,如果能够在这里发现一个足够建造魁地奇球场的空地……一定可以成为预约人数最多的球场。
伊迪丝把收集起来的枯枝都垒在河边,又脱掉了自己的细带凉鞋,沿着冰凉的潺潺小溪往上走。
她打算走到池塘的位置,在那里给自己被晒得泛红的大腿和小腿降降温,然后再走回来,带着枯树枝回露营地。
可是,事与愿违。
随着一步步走近,伊迪丝看见池塘被树木荫蔽着,树根蔓延到水里。
当她接近时,两只乌龟从一根圆木上滑落下来,静静的水面慢慢地漾起两个越来越大的圆圈。
她脸上的笑容在此刻达到最激动的状态,又在下一秒冻结起来。
在池塘的附近,有一栋小屋。
那是一栋最简朴,最粗糙的木头小屋,搭建的方式就像打定主意只会容纳避雨的猎人似的。
小屋四周环抱着矮树林和小山坡,只有前门外的一小块平地被精心制作的篱笆围住。
如果只是这样,伊迪丝还能把它看作同样被人废弃的屋子。
可是,前门上有一捧新鲜欲滴的丁香束,挂在用粗毛线织成的吊篮里;小屋正面的木栅窗户开着,里面还冒着阵阵白烟。
这里有人居住?伊迪丝吓了一跳。琼妮知道这件事吗?她说当初来这里的时候,附近可没看见有人活动的迹象,更没见过除了废弃农场的房子啊!
里面住的是什么样的人呢?会对女孩们的露营之夜有危险吗?
伊迪丝不得不提高警惕。
她蹑手蹑脚地从湖泊里走出来,任由腿上的水滴落在草地里。
就在这时,小木屋的前门被打开了。
一个伊迪丝生活中见过最年迈的老奶奶从里面走了出来。
她身材矮小,后背佝偻。头发比天上的云还要白,身上的衣服也正是天蓝色的,裤腿挽起,露出一双干干净净、有些陈旧的雨靴。
“谁在那里呀?”她问道,“是小约翰吗?”
伊迪丝谨慎地没有回答,但也没有急着转身就走。
“小约翰,你又来看望我了吗?”
老奶奶继续问,朝伊迪丝的方向走了过来。
她精准地从篱笆里的空缺处走出来,却没有注意到外面有散碎的圆石头。
一声“唉呀”!老奶奶要摔倒了!
几乎是瞬息之间,伊迪丝手里的鞋掉进了池塘,她却光着脚扑了上去,挡在了老奶奶的身体底下——哎哟!
老奶奶瘦小得像一片树叶,但伊迪丝的手掌和膝盖狠狠蹭在地上,刮出了几道血痕。
“我的天哪!”老奶奶吓得不轻,赶紧从伊迪丝身上爬了起来。
“你还好吗?你怎么样?”
她追问着,一双手在空中不断游动,直到触碰到了伊迪丝的胳膊,才小心翼翼地扶着她起来。
阳光像一缕金色的细纱,穿过重重叠叠的枝叶照在老奶奶的眼睛上。
伊迪丝这才发现,原来老奶奶双眼无神,她看不见!
“我没事。”伊迪丝的心里涌起一阵熟悉的心酸,“您怎么样?”
老奶奶感动地拉着她的手。“多亏有你,我才没有摔断骨头。”她皱巴巴的鼻子耸动了一下,“噢!我的茶煮好了,来吧,孩子,你进来喝一杯好吗?”
“茶?”
看不见的话,老奶奶是怎么煮茶的呢?还是说,她瞎了很多很多年,所以像煮茶、钩毛线吊篮这样的事情都按照习惯来操作了呢?
“是啊,”老奶奶说,“是小约翰那孩子给我带来的茶叶,是从外国买来的呢,很好喝。”
面对她殷切期盼的模样,伊迪丝抿起了嘴巴。
“好吧,”她说,另一只手攥紧了牛仔短裤里的魔杖,“那就谢谢您。”
小木屋里面只有两个房间,非常有生活气息。靠近木栅窗户旁边的是炉子,炉子旁边有一张圆桌和两把木椅子。
和小小的厨房间混在一起的还有一架长长的木头沙发,沙发侧面堆放着很多水果、面粉和整理过的蔬菜。
透过未合拢的木门,伊迪丝还看见另一个房间里摆放着一架同样是木头的单人床。
这些木制家具上都覆盖着一层温暖柔软的毛线:椅子和沙发上是填充了绒毛的垫子;桌子上铺着毛线桌布;床上则是又大又舒适的毛线毯。
这也是伊迪丝一进门就感受到一阵温馨气息的原因。
“来这里坐,孩子。”
老奶奶把一张木椅子抽出来,让伊迪丝在炉子旁边坐下。接着,她又从炉灶上提起咝咝冒烟的茶壶,颤巍巍地弯腰拿起两个瓷做的茶杯,来到小圆桌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