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伤在身，不要跟我争。”他说：“睡不着就坐一会儿。跟我说说话，也许慢慢就困了。”
“嗯……”
陆昭昭在他身边坐下，抬头就望见一轮明月：“啊……在这里看到的月亮很漂亮呢。”
北海本就很适合观星，陆昭昭觉得和冰岛有点像，有时甚至能看到极光；瑶池秘境的星空却也很美，月亮似乎尤其的近，挂在空中，倒真好似一张白玉盘。
唯一遗憾，是此处不算开阔，有树枝遮挡，看不清晰。似乎察觉她的遗憾，祝青燃犹豫了一下：
“……要不要晒月亮？”
——————
“呜哇……逐泉确实挺稳的呢。”
被小心翼翼地安置在树枝上，陆昭昭拢了拢披风，好奇地看向赤红灵剑。有能御剑的剑修在侧，她是不用自己爬树了；不过也没踩在剑上，逐泉到底不如无双，还没掌握变化能力，体型载两人有点勉强。
所以其实是祝青燃拦腰把她抱上来……但确实很稳当。陆昭昭至今已经乘过三个人的飞剑了，司空琢的无双绅士又调皮，秦令雪的赶路飞剑……只能说狂野，而祝青燃的逐泉，却是最能给人安全感的一柄剑。
她不由感慨：“让人很安心，飞高也不怕。无双就有点太快了……”
祝青燃刚在她身边坐下：“……无双？”
他心情莫名复杂：“司空剑尊带你御剑过？！”
“啊……对呢。”
陆昭昭回想起那时：“那天也是看月亮……主要是看星星？其实还挺有意思……”
她话没说完，因为看到少年已经拧起眉毛，忍不住伸手戳一戳他的眉心：
“爱皱眉头的燃燃。”
少年回过神，努力放松眉目，捉住她的手塞回斗篷：“天寒。注意保暖。”
陆昭昭就笑，注意到什么，反手握住他的手：“燃燃的手还是很热，你们火灵根都这样？”
祝青燃的手总是很暖的，他也并不怕冷，似乎身体中一直有烈火在燃烧。她伸手贴一贴他灼热的掌心，感受到暖意升腾，将夜晚的清寒驱逐。
“大概。我从小体温就偏高。”
少年说着，犹豫了一下，反手握过去：“冷吗？冷的话，就靠着我。”
陆昭昭笑了两声，往他身边靠了靠，真的觉得暖和许多。她抬眼看，今夜的瑶池秘境是满月，一张月轮挂在天边，圆圆的好像摊了张鸡蛋煎饼。
她又看身边的人。少年也看月亮，月光披在他的身上，将俊朗的眉目勾勒出清晰的轮廓。在月色下，他平素认真而严肃的眉眼也显得柔和了，柔和得像月光，像一缕安静燃烧的火苗。
“……看我做什么？”
“嗯……只是想起从前。”
陆昭昭说，忍不住笑：“你记不记得，我们刚开始接触，在青运秘境，也一起晒月亮？”
四年前的事，祝青燃还不至于这么快就忘；闻言柔和了神色：“嗯。”
“你那时候好爱皱眉，像小老头。”
“我那时候，确实愚笨。”
祝青燃低声说，并不排斥承认自己过往的错误与不成熟：“先入为主地用偏见看待你，讨厌你……是我的错。”
“哎？”
虽然知道最近祝青燃变得坦诚了，陆昭昭还是有些惊讶。她眨眨眼：“我倒是不介意……你那样也还挺可爱的。”
她说：“难得遇到讨厌我的人，有时候还觉得挺特别呢。”
祝青燃扯了扯嘴角：“笨蛋。”
“哇，怎么又念我？”女孩子不满地鼓起脸，抬手捏他的脸颊：“说！你现在还讨不讨厌我？”
“不讨厌。”
祝青燃把她的手捉下来，轻声说：
“早就不讨厌了。”
月光安静地流淌，树林也是安静的。陆昭昭忽然觉得有点不自在。或许是因为，傲娇怪不傲娇了，稍微就多了些不能再逗对方玩的失落。
她低下头：“祝青燃，你变了。”
“……你不喜欢我这样吗？”
“唔，也不是不喜欢，也挺喜欢的。”
陆昭昭想，直球选手也很好？只是：“突然变得这么坦诚，这么温柔，我好不习惯噢。”
“是吗？那尽量习惯吧。”他说，声音在这样的夜里也显得温柔起来：“因为和你在一起，我就会变得坦诚和温柔起来。”
因为你一直坦诚而温柔地对我，所以我也想回报给你相同的东西。
如果他变得坦诚而温柔，那只是因为一个理由：
她教会了他这一切。
“……”
陆昭昭觉得更不自在了。不自在中，她感到面颊有点发烫。花了有那么几秒的时间，她忽然意识到这“不自在”的真实名字。
——她感到害羞。
一点点，但是有。或许是因为……月色很温柔啊，像身边的这个人，也是很温柔的。
傲娇一旦变直球，杀伤力……倒是也挺大呢。
“……？”
她忽然不说话了，祝青燃困惑地看了她一眼。金丹期修士的好眼力令他一眼就注意到她面颊的微粉，些许困惑后，他移开目光，耳朵也不知不觉发烫起来。
糟糕，虽然方才都是发自内心的想法……怎么回想一下，却觉得有点暧昧了啊？！
他还捉着她的手，却继续也不是，放开也不是了。一时间僵在那里，半晌才说：“……我没有别的意思。”
“嗯，嗯……”
“但是，”
他说，看着月亮，并不看她：“月色，是很美的。”
“……”
他看着月亮，耳尖却是通红的。他没有回头看，但陆昭昭低下头，面颊也滚烫。
【有这样一个感情内敛的国家。他们把“我爱你”，译为“月色真美”。】
他仍握着她的手，她微微低着头。她听到过了一会儿，他又一次开口：
“你不需要回应。我并不祈求你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