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怀仁己犯蠢,被旁人揪住了柄,以他养外室为由参了他一本。若非赵璴出面,只怕那女人和孩子早就被赶出京城去了。 但是,即便事勉强平息,却还是闹到了和嘉公的耳朵里。 以至于这些时日,和嘉公和窦怀仁闹了好几回,后来连府门都不让他再进。 他想去寻莺娘,但和嘉公已经知道了春来巷的地址,日日派了下人盯在那里,他不敢露面。 接连几天,窦怀仁丧家犬似的无处可去,最后只好寻了个昔年好友收留己。可是,三日五日便要上一回朝,哪能天天穿着官服从人家府宅的后门往外溜? 于是窦怀仁一心求告赵璴,想要赵璴替他莺娘与孩子转到别处安置,躲开他夫人的视线,也好让他有家可回,能与柔弱可怜的外室早日相会。 赵璴懒得管他们家的破事。但是这窦怀仁从小被父母惯坏了,五十岁了还像个老孩子似的,几次不理他,他便写信过来闹,说再不见他,便要动手毁了赵璴的宏图大业。 颐指气使的嘴脸,倒像真被捧上了皇位似的。 他能毁什么?赵璴心下冷笑。 单他替赵璴干的那些事,他们九族的脑袋都不够砍的。 但赵璴还是烦不胜烦,还是在今日的宴上见了他一面。 窦怀仁满脸堆笑地端着酒来,问他夫妻是否和睦,又问他进来是否康健。 赵璴却懒得废话,只在旁侧没人时,冷淡地对他说道。 “再过三日,我会趁夜他们转去别处,地址我派人送给你,再被发觉,我不会再管。” 窦怀仁一愣,脸上堆起的假笑即成了真的。 “好,好!不愧是我们家的好孩子!” 赵璴却不再理他,等着宴会结束就回府去,省得再见窦怀仁这张脸。 但是,要想躲开,却没那么容易。 台上锣响,盛妆的麻姑捧着仙桃袅袅飘上了戏台,而赵璴旁侧的席位上,坐着的恰好是和嘉公与窦怀仁夫妇。 和嘉公端坐在那儿,板着一张面孔,目不斜视地盯着戏台,神色冷得难看。 她相貌与鸿佑帝有些像,都是一副不大出挑的五官,个子也有些矮,却偏生了一双凌厉的凤眼,只眼锋一扫,便窦怀仁吓得抖似筛糠,不敢开。 周遭的王公贵戚们看在眼里,也不过暗中交换个看热闹的眼神,谁也没有出声。 毕竟,窦大人怕夫人,这是满京城都知道的。 —— 窦怀仁只觉而今的日子苦了。 而一切苦难的源头,都是他这位夫人。 年少时多好啊?他母亲虽说对窦清漪严厉,但对他却尤其宽厚。她说年她与婆母不睦,若非一举生下了窦怀仁,就不会有而今这样好的日子。 他爹也宠着他,窦清漪只能让着他,为他们窦家上下只有他这一根独苗。 他读书要请最好的师傅,出门要做最大的排场,后成婚,娶的还是全天下血脉最高贵的女人。 可这女人偏生是个夜叉变的。 头几年他父母还在时还好,总有人护着他,管着和嘉。但待他父母接连去世,府中由他家之后,这女人就愈发张牙舞爪起来。 她嫌他无用,嫌他窝囊,却偏又隔三差五要他去跪滴水的房廊。他被折磨得精力不济,这么多年也只生了骞儿一个儿子,还被她得嚣张跋扈,也看不起他这个爹。 直到遇见申莺娘,他才觉得己活得像个顶天立地的男子。 可这夜叉,偏偏要棒打鸳鸯! 但是还好,窦清漪虽然了,却还留了个女儿能供他驱策。要不了多久,再过三天,等赵璴莺娘救出来,他就又能与她相会了…… 坐在和嘉公身侧的窦怀仁大气都不敢出,己在那儿琢磨着,直到一出戏唱完了也没听两句。 他恨极了,就在心下骂和嘉公几句;但待和嘉公眼风扫过来,他却即就会端起酒壶,涎着笑脸替她的杯中重新蓄满。 若表现好些,说不定今日能跟着回府去住。不然总在别人家里,总不长久…… 锣鼓声熄,一出戏演完了。 亲贵官眷们又商量着再点一出戏,有说点《玉堂春》的,有说点《龙凤呈祥》的,一时四下热闹,欢笑声起彼伏。 唯独赵璴,端坐在那儿,静静拿起茶盏饮了一。 窦怀仁敏锐地看到,他夫人转头,看向了赵璴。 她凤眼一挑,嘴唇跟着扬了起来,再出声时,满场的目光都落在了她身上。 “我看不如,点一出《天仙送子》吧。”她说。 —— 赵璴感受到了来和嘉公的视线,微微偏过头去,看向了她。 便见和嘉公面上挂着假笑,一双凤眼刀子似的射向他,恶眼看着要从眼底漫溢出来了。 人论起是她的庶姑,又是她舅母,亲上加亲,但他二人至今也没见过几面。 唯独上次春来巷事发,和嘉公恨上了他。 她只窦怀仁敢在外头另养一个家,全是为有赵璴在后头给他撑腰。 赵璴也懒得同她交锋,一手捧着茶盏,一手提起盏盖,片刻未顿,垂下眼便又搁在唇边饮了一。 “公殿下,点这出戏可是有什么好头?”旁边有人没注到这片刻的眼神交锋,闻言扬声问道。 便见和嘉公偏过头去笑道:“早听闻老夫人家又要添人了,我羡慕极了,想必这样多子多孙的好福气,也该让我们沾沾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