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身影高大,看不真切却让人肃穆,正朝她走近,绿梅清香越发清晰,让她瞳孔不断放大,呼吸似有停滞连着淹入水中的感觉一起,让她心跳猛然加速。
接着一只粗糙结痂却温和的手掌附上她的眼睛,一股灵力传入,她视线渐渐从模糊变得清晰。
那一瞬,她对上了他的眼睛,他的眼睛漆黑如墨,仿若深不见底的黑潭,一坠入便是深渊,让人窒息无力。他面容任旧,眉眼冷峭,薄唇紧闭,少了少年风光,似阴霾寒冬被山雪覆盖的黯然峰峦,冷冽无光。
是谢峤!
姜叙眼中闪过一丝心虚,别过眼去,没再看他,学着厦木不的身形,欠身行礼,“子涟师尊座下弟子厦…瓜子,多谢宫主相救。”
这名字真让人难以启齿。
她无论无何也想不到,这无尘宫宫主竟是谢峤。天下缘分竟如此巧合,让她重生在了谢峤创立的宗门下,成了他门内的一名与他有纠葛的小弟子。
而谢峤早已不是初识那个跟在她身后叫姐姐的少年了。他这十年成立这偌大的门派坐稳宫主之位想必是经历了不少生死之斗。况且,当初刺杀他之事,在谢峤眼中无疑是背叛和中伤,现在见到她想必只有嗜血偿命才能消心头之恨。
其实她本就该偿命。
谢峤衣摆在她面前停下,身着夏云灰绣着金丝宫纹的长袍,内里是元青色里衣,露在外面的部分是金丝所绣的树枝盘根错节,被外袍遮住认不得是什么树。他似刻意走到她视线之前,
“不敢看我?”
“宫……宫主,小师妹她,”厦木不见情况不妙,试图解释,“她失忆了。”
谢峤对厦木不的话置若罔闻,目光压在她的头顶,重有千斤,语气不容置疑,“抬起头来。”
“……是……”,姜叙顶着厦瓜子这张清绝无尘的脸抬眸,看似注视着他实则目光揉成碎影散落一片,尽是漠然。
若被他发现,也只当是命了。她想。
……良久,谢峤缓缓开口,淡淡道,“日后出山小心行事,别罔顾你师尊哭着跪着求我的这番苦心。”
“谨遵宫主教诲。”姜叙说。
屋外看戏的弟子见宫主亲自到场,行过礼后迫于宫主下场的威压都灰溜溜离开各做各事去了,只剩跟来的两三个弟子还守在门外。
“你既然醒了,又没什么大碍,我便回了。”谢峤顿了许久终于转身,朝门外而去。
“恭送宫主。”
谢峤路过在门口恭恭敬敬站着的弟子厦木不时,道,“你跟我来。”
“是…”厦木不松了口气,朝姜叙看了一眼跟上了谢峤的步伐。
……
待谢峤和木不师兄走远后,姜叙才坐回床边,呼吸轻松起来。
她死之前灵力流失大半并没能将他体内的恶种净化,但眼前的谢峤虽是不近人情的样子,却不像是有魔化的特征,成立的这宗门看上去也不似什么歪门邪道,弟子个个身影俊朗,束发带冠,一席天青色袍衣更显正派。
她既重生归来,眼下只有利用这具身体,运作灵力打通体内经脉恢复功力后,回一趟北境之地见上师父再做打算,恶种未除多年,鬼门早已成形,怕是四海之内已是暗流汹涌,届时邪祟横行,天下生灵必遭涂炭。
这无尘宫终究不是她该待的地方,谢峤虽未魔化,可她终究是杀他的仇人,若被他发现恐再难脱身。
姜叙坐回床边盘坐运气,许是被灵狐养大的缘故,体内灵气源源不绝,作为一肉体凡胎能有如此高深的灵力世所罕见。姜叙不再做多想,不一会儿,体内经脉顺畅了许多,目前功力若没遇上绝世高手,御剑和用功都不成问题。
姜叙避开来来往往的弟子,在无尘宫周边转了一圈,从后山竹林间穿过,月白色衣袍带起一阵微风,扰得竹叶摇晃,沙沙作响。
姜叙脚尖轻垫,稳稳落在竹林尽头处一大殿上方,还未来得及探查,便听见殿内穿来木不师兄的声音。
“无尘宫个个身手不凡,这一偏僻无人的四溪村究竟有何高人,竟让二十三个无尘弟子有去无回?!”
“只怕不是高人。”
姜叙悄无声息的掀起瓦片露出一条够她查看的缝隙,见木不师兄站在殿内一群弟子之首,对着端坐在雕花宫椅上的谢峤,“不是高人?”转头看向谢峤旁边的弟子问,“那是什么?”
“恐是……妖异之物。”谢峤身边的弟子正色严肃说道,拿手拿出一道传音符,略施灵力,传音符首先响起一阵诡异恐怖的嘶吼,接着是一阵一阵喘息声和急促却颠簸的脚步声,最后在重物落地的声音和越来越响的嘶吼声中戛然而止。
姜叙顿感不妙,不自觉的蹙眉,听声音里的东西……
像是尸魅,寄生在被魔气侵染的死者身上直到死者腐败成白骨,再去寻找下一个寄主。可尸魅未寄生时并不能主动伤人且形单影只很容易除掉。听这成片的嘶吼声,这地方肯定有更厉害的妖物作祟。
殿内众人听闻是妖异之物,都面面相觑。
“尔等此次前去,只需尽力找到失踪的二十三名无尘弟子。若发现力所不能除的妖异之物,切莫与之缠斗。本宫处理些事务,随后便到。”
台下众人像吃了定心丸一般,都挺胸正色提着佩剑,齐道,“是!宫主!”
姜叙带着赞赏的目光看向座上的谢叙,余光瞥见身后墙壁上挂着的一把剑,是她生前的佩剑!
佩剑剑鞘与剑柄雪白如玉,是她师父用极北之地的寒玉为她打造的,一直没取名字,入世后碰上谢峤。在谢峤的再三追问下,她才道出此剑无名,谁料谢峤连连拍手叫好,无名为名,甚好!
这才有了剑名——无名。
这也难怪,她死之前剑还插在谢峤胸口,无名在谢峤手里也不奇怪。
“谁!”
谢峤挥手使出一记内力,眼见杀机近到眼前,姜叙轻垫脚尖,在空中旋转数圈躲过谢峤一击,垫着郁郁葱葱的竹尖扬长而去,就算她功力尚未恢复完全,这轻功也是无人能敌。
等谢峤与殿内众弟子追出门外时,姜叙早已逃之夭夭,竹林处风平浪静,如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