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抓着刺到胸口的剑,手和胸口好痛好痛。
阿岚就那么俯身,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叶珑玄曾经在黎二小姐身上看见过这种表情,泫然欲泣的、美丽的又痛苦的表情。
像一只爪子,抓得她心脏难受。
大家的痛苦,仿佛都是她带来的。
“你有因为遇到过谁,而变得不幸吗?”叶珑玄突然问他,“阿岚,你有没有后悔过遇见谁?”
就是我啊,叶珑玄想。
天煞孤星。
阿岚却怔怔地望着她,像是答不出来她简单的问题。
“就是我啊。”叶珑玄闭上眼睛。
“就是我啊。”阿岚也脱口而出。
两人同时望向对方,阿岚放开手中剑柄,叶珑玄也早已自暴自弃地松开剑刃。
于是没有依凭的宝剑在寂静里落在雪地上。
“这一生中,我何时选择过要去做太子?为什么要我做这些……我的母亲、我的意中人全都失去了,甚至失去了最亲的兄弟、国家,还有我的父亲。是啊,这一切又怎么能只怪你?”
“不是我……阿岚,真的不是我。”叶珑玄毫无力气,“我从没有哪一刻想要杀死凉帝,他是你和未央的亲人……”叶珑玄像是忍抑许久,又补上那一句,“是皇后的丈夫。我怎么会杀他?”
阿岚看着她,盯着她的眼睛。
沉默良晌,“原来不是你啊。”
“嗯,让我们去找凶手!”叶珑玄见他松动,来了精神。
“没用的,既然不是你,那就是我杀死的……所有人都是因为我,所有人都死了。我已经努力了,可是始料不及。”阿岚语无伦次地说着。
叶珑玄知道他不想做太子,不想做人手里的风筝,只羡慕天上的鸟儿。
“有的,还有办法的,我替你做,我什么都可以替你。”
代人称帝,这事对任何人来说都是大言不惭、贪得无厌,可叶珑玄来说,却是心真得不能再真。
“来不及了。”阿岚望向身后追来的人,远方城楼上,伫立着一个和他相似的影子。
叶珑玄愣住,阿岚的梦变了。
阿岚梦中的故事本是在他身上曾经发生的一切,与故事的延续。
那些仅有的未发生的部分,在真实的事件发生后,自然也跟着稍有变化,比如变得痛恨自己的阿岚。
叶珑玄望向城楼上的影子,那显然是北凉新登基的皇帝。
那面前阿岚呢?
她望回来,阿岚便如她想知道的回答。
“我也不知道他是谁,他从哪儿来,会不会是我梦境中生出的幻影。”
一颗心里能有两个自己吗?
未必不可能。
但是看到身边的阿岚,再去看那个人,叶珑玄总感觉到他们绝不该是一个人。她回忆起刚才看到的,她猛然顿住,方才城下交手,新帝手上的是刀茧。
可阿岚手上可没有那种东西,他手上只有笔管磨出来的茧子,他酷爱书画时,日能写行书万字,是那时候留下的,与那人并不相同。
叶珑玄一时间哪有伤春悲秋的心思,一个和太子容貌完全一致一样的人继位,不论究竟是何方势力,对太子的性命无疑是致命毒药。
既已登基,难道还能留着太子么?定是要对他赶尽杀绝的。
起初她没能问过叶拂印,到底为什么深夜潜入皇城,还以为是他杀了凉帝。
今夜有机会才得知,叶拂印仅仅是试想走雪山可入城,打算冒此大险,便带一队人绕道此处。
雪中失散,幸而他抓到逃出城的一名禁卫,之后便不记得了。
叶珑玄一度以为是叶拂印杀了凉帝,现在看来,杀了皇帝的想必就是那位篡位的新帝了。
“你人在哪儿?”
叶珑玄着急想先保全太子,脱口而出。
“你问我在哪儿?我就在你身边啊。”阿岚太子回应,“等等,我记得明明没有来见到你……”太子迟疑了一会儿忽然意识到不对,这是他的梦吗,“为什么我没醒?”
叶珑玄惊出一身冷汗,但是大脑飞快运转,说了一句:“你醒了。”
四周的环境立刻变化。
山洞、杂草、碎石,但没有雪,应该是附近的山麓。是阿岚误以为自己醒了,睁眼见到的自然就是睡下前的景物。
看来阿岚在逃跑,逃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你在逃跑,那个新登基的人在找你?”叶珑玄忙问。
阿岚却死死盯着她,“你在我的梦里。”
叶珑玄正要搪塞,耳边传来被一阵号角声,瞬间眼前的一切如云雾般散去。
又开战了?
这新帝实在太疯了,一夜之间连续攻击,祁军不得不迎战,毫无喘息的机会。
叶珑玄策马出营,见那少年站在城楼上,身边站着的女子一袭红衣,长风拂过,吹起她未束的头发。
是未央。
未央没有穿铠甲,只是那样单薄的一件衣裳,她低头望向城楼下。
叶珑玄心中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叶珑玄拎了盾牌在射程范围的边缘徘徊。
新帝正附在未央耳边说着悄悄话,未央的脸色,在寒风中叶珑玄看不大清楚,然而她紧接着看到未央挥手,一剑斩向那与阿岚相貌相似的北凉皇帝。
“好像没人知道公主叫什么啊,都以为你叫未央呢,这史书上也不会留下你的名字。但是没关系,你死之后我都为你写上。”他凑近未央,说的是这一句。
“你……闹够了吗?大凉已经不能再打下去了。”未央公主着急。
“能,怎么不能,把这群士兵耗光就能了。你想要继承凉国,拱手让给祁国,可是失败了,现在这里我说了算,我要三更开战,就三更开战,我要人死,人就得死。”他说着推了她一把。
叶珑玄只见未央公主长剑出鞘,但她并没有刺中新帝,反而被一把从城门楼上推了出去。
在她手腕上锁着的链条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