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宗看着跪于地的两人,甚感头痛。
“二位爱卿先起来说话。”
“罪臣姚准恳求陛下治罪。”
朝上众人听了都有些讪讪,俗话说“宰相家臣七品官”,朝上臣子几乎都有宗室在外地,借自家声势在外作福也并非罕见,况且听太师之言两家并无联系,若是因此获罪倒显得小题大做了。
“那王家事既与爱卿无关,爱卿也不必妄自菲薄。”
“臣不敢瞒陛下,前些日子医师来诊,说臣年岁已高,身体有碍。
臣幸得陛下看重,于朝中任职,但随年岁渐长,常感力不从心。”
“为陛下为百姓赴汤蹈火乃臣之莫大殊荣,可既在任,若因臣之故,于社稷有损,臣则万死难辞其咎啊陛下。思及此,臣恳请陛下允臣告老。”
仁宗摆摆手,“此事爱卿还当仔细考量,退朝吧。”
散朝后蔡琼走到姚准身侧,“太师何以告老?”
姚准叹了口气,“年纪大了,心有余而力不足,想为陛下,为百姓解忧,可身体却不允许了。”
见姚准走远,蔡琼冷笑一声,冯利走上前,小声笑道,“恭喜大人得偿所愿。”
“他这招以退为进也不知道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罢,终究于我有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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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琼刚回府,便有小厮道许琦许大人求见。
“这蠢货,这个关节点上来,是生怕别人不知道吗?”
许琦跟着小厮穿过层层门廊,只见得府宅金珠钉户,碧瓦盈檐,四边红泥粉墙,两下雕栏玉砌[1]。
路过后院亭榭,小桥流水,松桃为缀,嘉木繁荫,望之如云。
湖边太湖石堆垒,时有三俩锦鲤于水下摇曳而离,见着行人也不惊慌,反而停滞于原地,张嘴乞食。
内堂中,蔡琼呷了口茶,许琦跪于地哀声乞求.
“下官是听了大人您的意思才上奏的啊,请大人救我一命。”
“那日我告知你此事,可不是让你自己捅到陛下面前的,你自己犯蠢,怨不得旁人。”
“此事陛下和昱王都不会饶了我的!求大人救我一命!我给大人磕头了!”
见许琦磕得脑门鲜血淋漓,蔡琼才慢悠悠道,“此事也并非无解。”
峰回路转,许琦闻言又哭又笑,磕破脑袋流下的血迹染于其面,显得尤为狰狞。
“谢大人救命之恩,臣愿为大人赴汤蹈火。”
“我也不愿诓你,福建路原提举市舶司不幸遇刺身亡,如今此职位空缺,朝廷需派人顶上。”
许琦瞬间明白了他意思,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大人,可铜钱流出乃是重罪,陛下有诏,铜钱出外界一贯以上,为首者就当处死,下官,下官……”
闻言,蔡琼却是撑着头笑了。
“罢,本官也不是喜欢为难别人的人,今日便当你从未来过,那便祝许大人好运,保不准昱王会发了善心对你手下留情。”
想到这里,许琦牙齿都打起了颤,“下官愿意,下官愿意,求大人救我一命。”
蔡琼眼神不耐,拂了拂被许琦碰过的袖子,好似在抹去什么脏物。
“此行路远,许大人行得了,令慈与妻儿却不一定受得住,本官以为当留其于京,如此更稳妥些,许大人觉得呢?”
说是路远,不过是要她们留京为质罢了,许琦心里发苦,嘴上却还是应了。
“许大人何苦愁眉苦脸,尝尝吧,这是今年的第一批龙团胜雪,取得可是最好的水芽,出了蔡府,旁的地方可难喝到。”
许琦颤颤巍巍接过了茶盏一饮而下,蔡琼见他这牛饮模样,惋惜的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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昱王府内,钟夜阑匆匆赶回,屏退了旁人,来不及褪下湿透的外裳,焦急道,“找到了吗?”
“回王爷,卑职们无用,并未得到沈小姐的有关讯息。”
钟夜阑攥紧了右拳,“找,再找,如今还在京中的暗卫和府兵有多少?”
“禀王爷,云影十六人,如今尚在京中的有三人,府兵六十人,均已出动寻人。”
“传本王令,剩余暗卫都出去找,望京无果便看城郊,城郊若无便去州县,哪怕是将天下翻个遍,也要找到她。”
“王爷!云影十六人是专门护卫您的,都不在您身边,若有人行刺王爷安危又当如何!卑职恕难从命!请王爷降罪。”
钟夜阑背手而立,冷声道,“如今本王的话已经不当用了是吗?”
云一单膝跪地,咬着牙不吭声。
“哎哟哟,这是怎么了?”
钟鹤鸣信步踱来,看着这院内的紧张气势,笑嘻嘻地伸手揽住了钟夜阑的脖子。
“云一,你看看你,就是太死板,女主子也是主子,再找不到人,你们主子估计就要遁入空门了。
我手下人虽比不上云影,比起禁军还是有可圈可点之处的,你们放心去吧,二哥这里有本世子盯着。”
云一瞥了眼钟夜阑依旧黑沉的脸色,终究还是心不甘情不愿地应了。
“哟,大半个月过去了,还没消息呢?好好好,我不说了,别生气。
我倒是不明白,二哥你到底做了什么,能让嫂子不愿意回望京呢?”
钟夜阑泄了气,呆坐在石凳上,半晌才抬起右手遮住了血丝密布的双眼。
“她若只是不愿回京倒是最好了,天下虽大,我总会寻到她。
可她若是不来这世间,我又该去往何处。三十余载岁月,如今竟叫我做了场空梦。”
钟鹤鸣挠了挠脑袋,“我怎的理解不了呢?如今望京说话都时兴打哑谜了吗?”
钟夜阑收拾好情绪,“归德将军张亢从渭州返京述职你可知晓?”
“知道,说那张亢,起初为地方文官,后弃文从武,是难得的文武双全之才。”
钟鹤鸣啧啧几声,扇骨轻敲左手心,“可惜家世不显,背后无人呐!”
“你当真认为他是背后无人,才于官制品阶上晋升缓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