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沿着长长的河道走。
这一整条木制的长走道成了红枫叶的温床,它们热热闹闹快快活活地从树梢枝头跳下,在深色的木板上寻找一个暖和的住所。
河水寂静缓慢,跟着你们的脚步,踏过午后。
这种时辰是永远不需要谈笑的。彼此之间系着一段柔软的空气,把感觉连在一起。
他走过,你便走过;他驻足,你便驻足;他对这水流中的人影微笑,你便回以微笑。但你不是成了他操控的木偶,而是在这感情的共鸣中,两个个体融成了一个人,都为自然的美丽感动着。
到最后,这条看不见的空气绳索悄然消融,你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走向向往的远方。
他停下脚步,你恍然不觉。直到鹤丸拉住了你的袖子,你茫然回望,才发现自己走进了岔路。
他无奈地摇头,伸出手指了指不远处的亭子。
“那里也很好看。”他温柔地劝道。
你实在是受不了被这么温柔地对待,一时之间扭扭捏捏地应了。走了几步便觉得羞窘极了,也没有赏景的心境。
你径直走到亭上,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似乎走快了些。慌慌张张地回头,却发现他们就站在你的身后。
“谨大人!”有人喊道。
你又急急忙忙转过去,才发现亭上还有两把短刀。见你看过来,奶白色头发的短刀腼腆地冲你笑笑,另一振则是大方地朝你挥手。
“我是毛利藤四郎,最喜欢小孩子啦!”
“萨尼已经回来了,退。”谨蹲下去跟短刀说话,“辛苦你了。”
“我也出了力哦。”毛利凑过去。
“毛利也很厉害。”
谨一视同仁地夸奖道,两只手分别轻轻地摸了摸他们的脑袋。两把短刀的脸都红扑扑的。
你不禁回头看了看鹤丸,发现他脸上只有轻松的神情,并无羡慕的眼光,说不上是失望还是庆幸地叹了口气。
“摸吧摸吧。”
你的手碰到了细软的发丝。
“我可是你的刀啊。”
他微微躬身低头,拉着你的袖子把你的手放在他头上。你能看到他抬起的眸,粉润的唇,睫毛扑闪着,使那金色的眼像是调皮的星子。
可是你收回手,对上他不解的眼神,残忍的话就说不出口。
你记起你当审神者的原因了。
“鹤丸殿。”短刀说,“可以和我一起去找老虎吗?”
你看见短刀的眼光微微的偏移着,在空气中寻找着落点。
你觉得这振短刀看出了自己的心思。可他怯怯地低头,双手紧抱着自己的本体,浑身上下都表达着自己的柔软无害。
你躲开鹤丸投来的眼光,用沉默展现着自己的态度。
于是他爽快地一点头,跟在短刀后面走了。
见他走远,你一下子泄了气,弯着腰侧坐在石凳上。
“小姐怎么看待付丧神?”谨接着落座,温和地问道。
“我的,刀?”你有些不确定。
他又微微摇头。
“不对吗?”你问。
他再次微微摇头。
你被他遮遮掩掩的态度惹怒了。
“为什么不能把话说明白些呢?”
你看他顿了又顿,还是闭上眼,轻轻摇头。
“因为言语的力量是不够的。”他说,“且对想要的事物多些耐心吧。”
“知道得多些又怎么样呢?”你固执地发问。
谨转过头看着永是流逝的河水,应了这麻烦的疑问:“我以为看尽了他们的前半生。可这对我半点用处也无。我不想当一任全知的上帝,也不渴望做一位说一不二的主宰。”
“我是一个人,一个凡人而已。”
你从他口中听见了一个刀与人的故事,一个从未深思过的辩题。
“当时我带着偏见入职,总想着把她从''拯救刀剑''的故事中挣脱。但情况并非我所想的那样。”
“我去拜访的隔天,她来问我,你觉得他们是刀是人呢?”
说到这,笑意完全从他的脸上褪去了。你才发现他的脸是苍白的,唇也是病态的白色。他搭在石桌上的手微微发抖。
“我说……”他极缓慢的说,将这短短几个字吐个清楚,“当然是刀。”
他深深地呼吸。
“当然是刀啊。我这么认为的。但是她问,刀有情感吗?”
“我答道,没有。这时便发现语言的矛盾之处。我没有纯粹地把他们看作工具,又不能把他们当作我的同类,那我究竟是站着什么角度发表我的言论,自认为我对他们了解颇深呢?”
“我在刀和人的尺标上徘徊不定。我向她询问正确的做法。她说——”他的语速渐渐加快。
“''你在犯什么傻,他们是神。不可结缘的神。''”
“不可结缘?”
他为这突然的疑问愣了愣,说道:“是的,她认为……”
他说完,渐渐恢复了往常的神色,声音还是轻缓的。
“我想一部分原因便是如此吧。没有人深入想过这个无聊透顶的问题。想深了便走不出来了。”
你点头表示明白,咬着唇想着摊开的笔记本。那本薄薄的笔记显眼地放在桌上,像是怕人看不见似的。
她为什么不拿走呢。你想。
有一个秘密藏在里面,你坚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