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你没想到的是,药研和乱居然都认得这把一期一振。
你准备好的借口和托辞又被迫咽了回去。药研和乱都不是会冷落你的刀。只是他们对一期一振的到来并没有表现出你所期望的态度。
你对着他们三振刀静坐了一会——事实上不能算是静坐,毕竟他们也还在努力地寻找话题。只是提起者和应和者都不甚在意,于是你便感觉到自己是在静坐了。
茶还没凉,你就冷了。说一个冷笑话,水的比热容本就比较大,你先于茶冷也在情理之中。现在这三振冰冷冷的刀剑对着你,拔出来还带着兵器的冷光,你觉得,自己变凉也是一件理所应当的事情。
“审神者大人。”
有人叫你——是压切长谷部。
你不愿见他,恹恹地扭头不应。
你装作自己聋了,或者没那么夸张,仅仅只是暂时的听不见。这个听不见也有针对性,就是单纯地听不见他唤你。
你还应付着他们的上一个话题,哪怕他们都已经噤了声,希望你听见那声呼唤,那笑挂在脸上配合沉默,显出一种薄暮的预告。
“我养过一株月季,结果有人告诉我这是玫瑰。”你继续说,“那时候花还没开呢。我就问他怎么知道这是玫瑰。”
“我不愿意承认我的错误,哪怕我觉得他好像说准了。没开花的时候,我说,没有开花呢,你不能断言这是一株玫瑰。等开花之后,那花朵的形态不可否认了。我还要说,这就是一株月季,因为我给它起名叫月季。”
这时候,你期望从他们脸上看到些其他的情绪。比如错愕、茫然,甚至于无语。
但他们在等其他人替他们发话。一种集体主义的精神在此刻发挥得淋漓尽致,他们像是同时舍弃了发声,把唯一的话语权让给了压切长谷部,让他的意志能代表所有人。
于是你勉强把脸转向长谷部,看他能发表什么高见。你暗自决定好了,无论他说什么,你都要按反方向说。
如果他赞同你,说你的好话,你就要用失望的眼神看他一眼,成熟地谦虚一番,说自己已经意识到当时的错误。
如果他不赞同你,或者对你进行说教,你就要用一种高傲的独立特行的语气标榜自己的坚定不移,始终如一。
总之,你想了种种的应对措施,势必要让他们无话可说,只能无可奈何地瞧着你,用温和宽容的眼神原谅你,这便是你的胜利。
“花的种类应当是由人决定的。”他沉稳地应了你的难题,“人判定他的一切。判定他的美丑,益害。把他用于观赏或者实用。但实在的,他的茎叶,他的生长,他的毒性或者药用,都被注定。一个是天性,一个是人为。这便是人类的权柄。”
你皱着眉头看着他,不是不赞同他的说法,只是他这么一长串话,让你没办法一时之间想出个所以然来。又或者说,你不愿和他纠缠这些事情,尽管是你提起的。
你觉得他或许是在告诉你什么道理,所以把这些话归于说教。但是你又觉得不能简单地归于说教,于是纠结地皱眉。
“嗯。”你点头,“你说得很有道理。”
你敷衍了过去。
“那么,有什么事?”
他还是努力保持端庄沉稳的姿态,带些羞赧对你坦白:“大人,我想拜托您寄信。”
这不是什么大事,但还是让你心头一梗。
你起身向屋内的三振刀告别,带着长谷部往办公的地方慢悠悠挪。
“是寄到哪去?”你带着一种狭隘的宽容,仿佛对这件事表达出了足够的仁慈和民主,“我也要寄信,如果目的一致,我们可以一起。”
这时他又缄口不语,但足够坦荡地把信封交给你,不说任何希望你保密的话。
他看起来给予你信任,相信你会反哺相同的尊重。
但你知道他不这么想。
他的语言是表面的,行为也是表面的,你只看得见这表面一层。
你敢说,你手里这封信是真的,也是假的。这绝不是他们真正想要寄出的那封,但也是一封有分量和价值的牺牲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