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柔将手中锦帛打开,一只泣血珍珠赫然出现在她掌心之中。
青霜被吓得发出一声惊呼,“这耳坠……”
暗红色的血迹已经干涸,紧粘在皎白珍珠上,红白交织,似密密麻麻的网,看得明柔心头一滞。
而耳坠以上相连的金丝攢钩,本是弯月形状,此刻也已变形,钩上血珠凝结,隐隐可见皮肉。
所有种种,不难看出,此耳坠乃是被人以暴力所劫,而耳坠主人的耳垂处,定然血肉模糊,被生生拉出了一块缺角。
这只珍珠耳坠,明柔认识,是姜纤凝三十岁生辰时,明柔送她的生辰礼。
为了得到这副珍珠耳坠,明柔曾经不惜和蓝柔大打出手。
那是在年底的家宴上,明柔为南国帝跳了一支舞,那日恰南国帝心情大好,便在明柔舞后赏了她这对珍珠耳坠。
此珍珠并不值钱,只是普通进贡之物。但对明柔而言,这却是南国帝生平第一次给她赏赐。
那时明柔对争宠一事还没有完整的概念,只觉得但凡是爹爹赏赐的,便是天下最好的。她如获至宝般以双手捧着这对珍珠耳坠,心里高兴极了。
偏这时,蓝柔也想在父皇面前表现,在见明柔被赏之后,她妒心大发,特地选了首难度较高且自己并不擅长的箜篌曲,想要一鸣惊人。
结果显而易见,蓝柔表演砸了。
南国帝精通音律,对于爱女弹奏的失误并没有加以斥责,只劝说了要勤加练习,可这对极度自负的蓝柔而言,这无异于极大的羞辱。
期待中的赏赐没有出现,又在众人面前丢了脸。蓝柔心中又羞又恼,于是在宴席散后便命宫人拦住了明柔去路,将明柔堵在了光华殿墙角。
“交出来,我可以免你一打。”当时蓝柔趾高气昂说道。
“偏不,这是爹爹赏我的,你想要,可以自己凭本事去向爹爹讨,而且我要将它送给我母妃。”
明柔将珍珠耳坠守在怀里,死死护住。她虽性子软,但也不好欺。
蓝柔见索要不成,直接挥袖,召来身后宫人,“给我抢,抢不过就打,打伤了我找太医给她瞧。”
蓝柔语调跋扈,明柔睁大了眼看她,向她强调,“这珍珠耳坠并不值钱。”
“不管值不值钱,爹爹就是不可以赏赐东西给你。”蓝柔一步步将明柔逼退,又道:“而你和你母妃,也不配得到爹爹的喜爱。”
是什么时候明白争宠的?明柔想,那便是蓝柔命人挥拳向她的时候。
对蓝柔而言,明柔获得赏赐是不配,但同样是南国帝的女儿,凭什么她和她母妃就不配?
明柔不服!也为她母妃姜纤凝不服!
所以,在蓝柔的逼迫下,明柔也鼓足了腮帮子,一把将珍珠耳坠塞进怀中。
她闷头,像只小老虎般为自己而战,直接以脑袋撞在了蓝柔胸前,同时手脚并用将蓝柔抱住,反身将她抵在了墙角。
蓝柔没想到明柔竟敢对她动手,与她拼命,她的面子驱使她再次向宫人施令,“打她,往死里打。”
但擒贼先擒王的道理明柔还是懂的,她忍下了所有落在她身上的掐打,并激发了惊人的爆发力,狠狠将蓝柔骑在了身下。
最终在蓝柔的讨饶中,明柔以一人之躯,大获全胜。
这件事的后果就是,明柔被整整关了三个月的禁闭。
而自她被关禁闭后,她的母妃姜纤凝便将这副耳坠佩戴在了耳垂上,并直至今日,再未取下过。
她以她的方式,沉默着对抗所有的不公。
既隐忍,又骄傲。
明柔很喜欢母妃姜纤凝戴着这耳坠,这是她为她而战守护来的。每当看到母妃戴着它时,明柔便会觉得,这是她母女二人心照不宣的同仇敌忾。
*
可是此刻,这副珍珠耳坠其中的一只,却又以近乎惨烈的模样重新回到了明柔手上。
“母妃这是什么意思?”明柔默默在心底思量着。来送耳坠之人行色匆匆,连门都没进,就匆促离开,似有大事,无暇多言。
对于前朝之事,明柔多少有些了解,在内务府开始清点人数的第七日,裴望再次派人至长乐宫,催促南国帝尽快履约。
南国帝每每听到北国来人,总是如惊弓之鸟般躲在自己寝宫内侧,任来使三请四请,始终不敢出来面对。
后来,北国来使等得不耐,就直接进殿寻人,他们来势汹汹,无人敢拦,南国帝既害怕来使催促,又恐惧裴望发怒,于是便想出了一招,躲进了姜纤凝寝阁。
姜纤凝寝阁,因为就不得宠,静居于□□最偏远处。
而今日是南国帝躲进纤凝阁的第二日,仅仅一夜,这珍珠耳坠便被送到了她手中。很难不令人寻思,是不是夜间出了什么变故。
是纤凝阁出事了吗?
虽然母妃姜纤凝在宫宴上将她献给了裴望,但......会不会有隐情?母妃是被父皇逼迫的吗?她向来胆小。
明柔心里隐隐不安,打算换衣亲自去看一看。
恰她转身回房时,门外疾奔而来皇帝的步辇,明黄色的布幡很是显目。而为首内侍,明柔也认得,正是南国帝的贴身总管。
此刻他双目通红,满面焦急之色,看到明柔,直接跪伏于明柔脚下,声有哽咽,“公主,您快移步,去纤凝阁瞧最后一眼吧。”
果然是纤凝阁出事了!
明柔心下一凛,见他形容狼狈,不似往日齐整模样,于是忙将他扶起,问:“我母妃怎么了?”
内侍闻言,涕泪俱下,面容凄苦,“王上近日被北定王逼得无奈,想着姜娘子话少,于是便至姜娘子处寻个清静,夜来王上欲行周公之礼......”
明柔听言,面色微红。
内侍瞧明柔羞涩模样,略去其中话语,只说重点,“谁知姜娘子抵死不许王上亲近,王上恼怒,斥责了姜娘子。姜娘子性烈......唉,没想到姜娘子平日文文静静,竟然......如此刚烈!”
“然后呢?”明柔语调微滞问。
“公主,我们边走边说。”内侍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