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稽山，无羁峰。
日照冷峰尤遮面，雪压满松不肯折。
屋内暖炉发出滋滋的响声，冰冷的汗珠划过少女苍白的脸庞，本应温暖如春的屋内，一股寒气直奔木玥芳的丹田。
她双手紧抠被褥，冷汗早已浸湿衣衫，脸色惨白，双目突出，犹如一个溺水之人，刚刚被打捞上岸一般，大口喘息着这弥足珍贵的空气。
木玥芳拖着疲惫的身躯，起身，取过不远处的脸巾，瘫坐在一旁，擦了擦冷汗，温度开始重回体内。
终于得以喘息，转身打起坐来，默念着静心咒，却难以平复此刻的心情。
是梦，一个噩梦，一个无比真实的噩梦。
噩梦的开始，要从她在苍稽山脚处捡到的那个少年开始讲起。
他的样子已经模糊不清，但有关那双异瞳的记忆，早已刻入骨髓。
那个让她坠入深渊的怪物，是她一切噩梦的开始。
她与他修魔、成魔，众叛亲离，走上了她最为不耻的一条道路，最终难逃报应，永远消散于天地间！
这一切都太过真实，仿佛她亲身经历一般，木玥芳六神无主地直视前方，手指弯曲，不受控制地攥成了一个拳头，直至稚嫩的手心发出一丝疼痛。
不！她不信！她不信她会走上歧途，她是苍稽山的骄傲，旷世奇才。
然而一切太过真实，难免会有所揣测，到底刚刚是梦？还是现在是梦？是梦之末章？还是梦之伊始？
庄生梦蝶，焉知不是蝶梦庄周？
木玥芳是何许人也？当今修仙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那是万年难见的修仙根骨，天生仙骨灵根，是这一代修仙弟子中最受瞩目的二人之一。
“师妹，时辰不早了，今日可是虚钰长老的晨课，迟到了，怕是又要当众惩戒你了！”
另一个便是她的同门大师兄，此时正在她庭院中的木屹商。
果然，即便是天生仙骨灵根，也难逃上术法理论课的宿命。
尚来不及仔细回味刚刚的噩梦，另一个噩梦已经在路上等她了！
木玥芳迅速穿好鹅黄色的弟子服，一只手提着鞋，蹦跶地往门口奔去，另一只手推开木门，寒气扑面而来，刚冒完冷汗的身体不自觉地打了个冷颤。
妖风刮了一宿，门口积了厚厚一层雪，留下一道被木门划过的痕迹，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台阶之下，一个背对着门口，身姿挺拔的少年，听见咯吱咯吱的声音，转过头来，眼含笑意，望着木玥芳，“这个时辰，你就算是御剑，怕也是晚了，看来，你是难逃虚钰长老的惩戒了！”
木玥芳披着斗篷，踩着昨夜的新雪，小跑到台阶下，双手拽着木屹商的衣袖。
她撒娇道，“好师兄，前些日子儿，师尊不是为你寻了一把灵剑吗？现在岂不是正是时候，试试灵剑的速度，你载着我去，肯定不能晚！”
“那我有什么好处？”木屹商不紧不慢地问道。
“都依你，你说什么我都依你，师兄，快些吧，再不走，你也要晚了！”
木玥芳急切地催促着木屹商，苍稽山的这群长老们，大多数都对她和颜悦色，就连掌门师叔都向着她。
偏偏这虚钰长老，总是对她格外严厉，过分苛责，仿佛是欠了他什么似的。
“你说的，都听我的？”
“听的，听的，师妹听师兄的，天经地义！”
松树下，雪地上，幼学少女晃着束发少年的衣袖，催促着少年，少年露出宠溺的笑容，一个划指，唤出佩剑。
木屹商潇洒地跳上灵剑祁商，侧过半个身子，向身旁的少女递出了一只手。
木玥芳的手刚刚搭在他的手上，便被他紧紧握住，向上一拉，一个惯力，少女双手环住他的腰，撞上了他的后背。
“抓紧了！”
环绕着木屹商腰部的双手，微微使劲，嘴角上扬，冬日寒风刺骨，依旧吹不散她心中的暖意。
不仅仅是因为大师兄宽阔的胸膛，为她挡下了不少的冷风，更是因为，刚上无羁峰的那段时日，师兄是她幼小流浪那些年里，第一个给她带来温暖的人！
所有人都会骗她，但她的大师兄不会！
以至于在许多年里，木玥芳一直把这种情绪，当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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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稽山，寒厉峰，莘学殿。
一位墨发长须的长者，端坐在学堂之上，身侧香炉中的更香，仅剩一指的长度。
学堂之中静悄悄地，偶尔有交头接耳的，就会接收到来自虚钰长老凌厉的眼神。
木玥芳冲进学堂，找到自己的座位，发出了不小的动静。
虚钰长老眉间皱成了川字，一记飞眼过去，她仿佛是蔫了的小兽一般，悄悄地整理自己的书案，偶尔用余光偷看着虚钰长老。
这头刚坐定，那头更香便燃尽。
虚钰长老四下一扫，眉头紧蹙，尚有两名自己门下的弟子未到，“张明炎，田德文二人为何没来？可是请假了？”
堂下弟子左右相望，纷纷摇头，表示并不知此事，木玥芳心有余悸，这次幸好不是她，上回抄书，抄得她现在一想起来就手疼。
两名衣着寒厉峰弟子服的弟子，先后冲到学堂门口，张明炎见更香已经燃尽，心下一凉，停下了迈进学堂的脚，立在门口。
田德文未见到里面的情况，躲闪不及，一下子撞上了张明炎的后背，诶呦一声，二人双双摔进学堂。
弟子们憋着笑，不敢发出声音，生怕与此二人一同挨罚。
“毛毛躁躁，出去别说是我门下弟子，简直是丢了我寒厉峰的脸面！”虚钰长老站起身，一甩长袖，双手背在身后。
二人揉着腰，相互搀扶着起身，见自己迟到在前，堂前失礼在后，再结合现在师尊的脸色，像个鹌鹑似的，低着头站在学堂门口听训。
见二人不吱声，虚钰长老往门口走了两步，衣袖划过木屹商的桌案侧面。
接着训道，“身为我寒厉峰弟子，近而不守时，堂前又失礼，不重罚你们，恐让其他峰的弟子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