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国人来的比景国人逃的快,几乎是公主前脚出城,后脚就杀进了城门。
宋府的人来不及收拾,赶紧上马往后门去逃命。
宋章躬身,面色惨白,一语不发,亲自牵马给新娘子。
那新娘下轿上马,竟然穿了身黑衣,带着幕离以黑纱覆面,看不清面容。
最后一次见面时,燕凉记住了阮三思的话,知道她不让自己去找她,本不愿在这里同她再见,怕打扰到她,怕她生气,只是想送她一程,可是宋章请他进来,告诉他这么大的消息,又托他同路,他就觉得也不是不行……如果她不高兴了,他只要躲在暗处照顾她就好,总不能听信她的,叫她拿自己的安危不当回事。
可现在是生死关头,她忽然下轿,燕凉来不及躲闪了。
他无意中扫过去,还没来得及忧心,就心中一惊:
只单看身段,他就能一眼认出,此人不是阮三思!
燕凉当即明白过来。
明明只在一瞬之间,阮三思那夜里的神色、说过的话却如走马灯般,逐一晃过他眼前,历历在目,栩栩如生。
她的眼中含泪,那样温柔地看着他,握着他的手,将千万般不舍都小心收藏在了那一吻中。
“如果日后真的有缘,我一定能找到你……”
“我们两个日后不管在身在哪里,都要努力好好地活下去……”
“人这一辈子太长啦,如果以后我找到你了,我们就无论如何,绝对不要再分开了。”
……
原来她在同他作永别。
她同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是遗言。
他怎么会没有发现呢?
是被嫉妒冲昏了头脑,还是不愿去接受现实、所以才不去思考这种可能呢?是了,如果他真能料到她会想出这样的主意,把宋章都蒙在鼓里,他又真能撼动她的决定吗?
燕凉两步冲上前去,一把撩开新娘的面纱,果然是赵仙灵。
“阮三思人在哪里?是不是在燕军?”
燕凉死死钳住赵仙灵的手腕,怒目而视。
赵仙灵瞪圆一双杏眼,厉声责问道:“是又如何?燕凉,你要陪她去送死,对得起她的苦心吗?她去了尚且还有活路,你一个叛国奴,回去必死无疑!”
燕凉却不与她多言,二话不说,上马掉头就冲出后门。
“燕凉!”
赵仙灵一甩鞭子,跟在他身后,眼见他向敌营冲去,毫无犹疑。
“燕凉!你回来!”
她不顾自己是否暴露身份,驻马嘶吼。
“我救过你的命,我命令你现在回来,护我周全!你要知恩不报吗?燕凉!”
说话间,宋府的人已全部冲出后门,宋章咬牙说了句“殿下见谅”,一鞭甩在赵仙灵的马上,裹挟着她向城南的应天门冲去。
赵仙灵眼眶发红,回头望去。
整个京城之内,骑马的、走路的、拖着坡脚的街头乞丐,都在发了疯地向南奔逃,唯有燕凉一个,逆着浩浩荡荡的人流,甩开长鞭,策马北上,一往无前。
“驾!”
燕凉怒喝一声,再抬手吹了个呼哨,横起上臂,那钦应声从远方飞来,落在他的臂环上。
原来他会说话啊。
这还是赵仙灵第一次听见他发出声音。
原来他真的不在乎什么蛮人汉人,只要认了主人,虽千万人吾往矣。
可惜这只猎鹰的主人,从来都不是赵仙灵。
……
人这一辈子太短。
茫茫人海中,他要去寻他那丝摇摇欲坠的缘了。
这一次,若能被他握住,他发誓自己永世不会再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