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云华以怀王妾室的身份赴太子的宴,这大概是今年豪门贵族的最后一场宴,所以个个浓重出席。谢云华衣着略显寒酸,与穿流在华服堆里的宫人差不了多少。
洛其攸近来骂挨得少心情爽快,眉如黛面如画,又成了那个典雅的三小姐。闺秀们见了她不熟悉的唤“三小姐”,稍熟悉的直接称“洛三”,见了谢云华怎么称呼都不妥当索性只颔首微笑。
洛其宛胳膊稍利索了些就出去交际,所以贵人中有不少人觉得洛其攸谋算幼妹,害洛其宛胳膊受伤,实在恶毒已极,与她说话总是讽言讽语。她们不明真相,洛其攸并不多费口舌解释,也不让谢云华替她辩白,两人只在一处躲着闲,等霍长瑜到了才出来。
此次宴会邀请了帝京城显贵之家的年轻男女,包括皇子公主郡主世子,还有借住在京的表小姐侄小姐一类。
当然还有叶文希。
这么久以来还是第二次见叶文希,上次在冬至宴远远看过一回并没搭话,这次她落落大方地跟在霍长玄身边,就站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
不知道霍长玄说了什么叶文希低下头笑,笑完朝她们这边看过来。
洛其攸顺着谢云华视线扫去一眼,问道:“她是谁?”
谢云华答:“宁州富商叶家的小姐。”
“叶家不是灭门了吗?”
“嗯,她上京状告周瑞文的夫人姚玉容和李国舅,案子了结后陛下赐了座宅子,就留在京里。”
“那么大的叶家在京里就没有什么远房亲戚?”
“好像没有。”
“那怎么在江南一带做大的?”洛其攸望着远处并肩的两人略略思索了下,“跟四殿下倒亲近,莫非叶家背后是四殿下?”
如果霍长玄的棋子有叶家这一枚,那他在周瑞文案子里就损失太多了。
他绝不是轻易会输的人。
谢云华摇头表示她也不懂,“看看再说。”
贵族宴向来没什么出彩的东西,大家都端着,行走坐卧有标杆生怕出错,所以也格外累。
洛其攸早就烦了,她本不想来,刘氏和洛其宛也不希望她来,她没打算拿自己宝贵的时间置气,所以早就打算推了,听说谢云华应了宴她就要来凑个热闹。
谢云华看出了她不太舒服就让她先回,洛其攸磨着手指甲道:“不行,我总觉得今天有乐子,不能错过。”
谢云华明白她是在等自己,而她还在等一个合适的时机跟叶文希搭上话。
好在没等太久,叶文希自己就过来了。
她拿了桌上的果子顺势坐在谢云华身边,谢云华另一边是半眯着眼的洛其攸。
颔首示意后,叶文希先开了口,“我记得你,你是怀王府的人是不是?”
谢云华点点头,叶文希又道:“冬至宴上的舞蹈很美,阿姐要是还在的话一定会邀请你跳一曲。”
叶文希不是叶家独女吗,何来其他姐妹?
谢云华礼貌微笑:“多谢。”
叶文希有些失落,语气也低了下去,“可惜阿姐不在了。”
叶文希没有介绍自己,所以谢云华还不能安慰她,只是淡淡笑着,叶文希像突然想起来没有自我介绍似的“啊”了一声,一拍脑门,懊恼道:“我姓沈,叫沈回。”
她也知道沈回?沈回这个名字在出永丰县就已经没人提起了,她们相遇是个意外,在那期间她并没有暴露自己的名字,是姚玉容告诉她的,还是别的她不知道的什么人?
谢云华沉默须臾,自报家门:“我叫洛其攸。”
洛其攸靠在谢云华肩上不自禁地抖了抖身,继而幽幽地道:“我叫贺月灵。”
叶文希很是高兴,再亲昵地靠近谢云华一些,“我来京里没有朋友,你们能跟我交谈我很高兴。”
谢云华说:“也是我的荣幸。”
洛其攸附和:“荣幸。”
客套的话说尽了又陷入沉寂,洛其攸彻底闭上眼睛,谢云华端庄坐着一动不动,叶文希怪道:“你们不去加入他们吗?”
她们三人之外的地方都很热闹,呼朋唤友斗酒弹棋,她们仨格格不入。
谢云华道:“我虽是嫡女可母亲早亡,父亲续弦,偏爱继母和她的孩子,所以自幼养成了孤僻的性子,宴会我是陪衬,看着热闹就好。”
叶文希面色一白,“嘶……抱歉,我不知道,冒犯你了。”
洛其攸紧随其后:“我本父母双全才名在外,后来家破人亡沦为怀王婢妾,旁人避之不及何苦赶着任人取笑?热闹终究是他们的,与我没什么相干。”
叶文希面上愧意更深了,说话带着哭腔:“啊……对不住,我不是有意揭你们的疤。”
谢云华摆摆手:“都过去了。”
叶文希再看洛其攸,谢云华悄悄拍了她一下,洛其攸也懒懒地道:“人呐得往前看,前面才有锦绣繁花,后面都是废墟一片,没什么意思。”
叶文希目光垂了许久,方才抬起头,“我也家破人亡,可我就是看不开。”
“看不开能怎地?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年纪轻轻不要说这么深沉的话。”
“可我的仇人都死了。”
“那不是皆大欢喜么?”
“我高兴不起来,我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走。”
“往四周探探呗,有坑就缩脚,没坑往前走,太阳在顶头照着呢,迷不了路。”
“入了夜呢?”
“有月亮。”
“阴天呢?”
“阴天有蜡烛。”
“可我要连蜡烛都没有呢?”
“那你要小心些了。”洛其攸猛然直起身,叶文希目露惊惶不明所以,洛其攸勾勾手,等叶文希附耳过来时压低声音道:“没钱寸步难行,蜡烛三文两支,找我借不收利钱。”
叶文希:“……”
叶文希讪讪:“贺小姐真是个好人。”
洛其攸淡定地挥挥手表示不用客气。
三人古怪行为不知惊动了哪位贵人,宾客目光齐齐往这边汇聚。
叶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