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是出来避风头,而此时此刻,卫芸更想打道回府。
衣服上的酒水走两步便干透了,再有大氅遮挡,若不是刻意翻看,其实外人看不出异样。
联想到李贤昀为了青梅把自己这个正妻赶出来,卫芸无名火气,猛然定住了脚步,转而朝着另一方向疾步而去:“竹英,我们去贤贵人那里。”
“太子妃,这不合规矩。”
“合不合规矩是本宫说了算,”卫芸近来最是厌恶宫中规矩,此时正在气头上,闻言,脚下的步频又快了几分,“你若是怕坏规矩,便回去侍奉太子吧。”
眼见卫芸越走越快,最后竟直接撩起裙裾,撒丫子跑了起来。
竹英再傻也明白自己说错了话,来不及抉择,只得再走快些,闷头追赶快跑远的太子妃。
前世,卫芸一口气跑五公里气都不带喘一下的;而今换了具身体,别说五公里,才跑出五米,卫芸就很不幸地岔气了,不得不停下来,捂着针扎似的小腹,疼得直不起腰。
追来的竹英见状,也是哭笑不得:“太子妃,您怎么了?”
“无碍。”卫芸死鸭子嘴硬,宁愿一步一停的往前走,也不肯让竹英搀扶。
竹英想伸手帮扶,却又怕触了太子妃的逆鳞,不得已,只得选择徐徐跟着,目光一刻都不敢离开前方的人,恭候太子妃的差遣。
“竹英,”又行进了几步路,卫芸被竹英盯得发毛,头都不敢回,“外面怪冷的,要不你先回去吧。”
竹英毫不犹豫回绝了:“奴婢不冷。”
她怎么就养了个窝里横的家伙……
卫芸扶额:“那你就去御膳房替我取些糕点,我没吃饱。”
竹英止住了脚步,似乎有些动摇,犹犹豫豫地说:“可是……”
卫芸几乎是一眼就读懂了她的为难,指着近在眼前的御花园说道:“我在御花园等你,你快去。”
“那好吧。”走前,竹英一再嘱托,“太子妃您不要乱跑,奴婢去去就回。”
好不容易甩开了竹英,卫芸朝四周张望,确定周遭无人后,深吸一口气,马不停蹄地朝着记忆中的寝宫奔去。
距离棠眠宫几米开外的地方,卫芸突然刹住了脚步。
素日冷清的宫殿此时人满为患,人声喧嚷,尖细的嗓音夹杂着瓷器碎裂的声响,尽数传入卫芸的耳中。
“宁妃又来闹事了。”
“三天两头上门闹事,这棠眠宫的东西都快被她砸完了。”
“可怜贤贵嫔,当不成皇后,本可以做个衣食无忧的皇贵妃,偏偏摊上太子这个拖油瓶,这日子啊,真是一天不如一天了。”
宫人们围在门口,对着院内指指点点。
“可怜她干嘛不去帮忙?”卫芸站在说冷话的太监身后,冷不丁插话道,“帮不上忙还说风凉话,再怎么说她也是你的主子。”
太监上下打量卫芸,见她的穿着打扮虽素净些,却皆是中上品。
估摸她是入宫不久的官家小姐,太监伪善地笑了笑:“小的有眼不识泰山,不知您是?”
他的话语间全无半分尊重,显然是看她好欺负。
“连本宫都不知道,就别在宫里混了。”卫芸答得爽快,边说边挤开人群往院里走,将太监吃瘪的神色抛之脑后。
第一次踏入这院落,入目皆是荒凉;而今再次迈入这陌生的地方,迎接她的,是满地的瓷器碎片和七零八落的日常杂物。
李母被两个宫女搀着,站在房门外,秋风将她的披风吹起,露出一抹白色的里衣。
“给我砸,我看她还敢不敢忤逆本宫!”
紧接着又是几声脆响,一个花瓶便在众人面前炸裂开来。
不知是吓得还是其他原因,守在门外的宫女太监竟无一上前。
卫芸拾起地上的衣衫,捻了捻,忽觉这衣衫轻得吓人。
“娘娘小心!”
一声惊呼唤回了卫芸的思绪。
抬起头,正撞见李母从台阶上摔落,卫芸来不及多思,三步并两步跑上前,蹲在李母身边:“怎么样,有没有伤到?”
李母惊讶地看着她:“你,你怎么在这里?”
“我不来,怎会知晓您受了委屈?”轻轻按了按李母的腰部,见她吃痛,便知是伤了腰,赶忙脱下外套垫在李母身下,防止二次着凉。
李母却抬手隔开卫芸,有气无力地说:“这不是你该呆的地方,快走。”
卫芸被推了个趔趄,正纳闷呢,便听到一声熟悉的音调。
“我当是谁,原来是太子妃。”
即使有宫人帮忙搀扶,腰间的伤还是使得李母动弹不得。卫芸将李母安置好,睨了一眼台阶上趾高气昂的妃嫔:“宁妃真是好大的火气。”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之前那个嘴贫大妈。
宁妃旁边又站出来一人,那人见到卫芸,微微颔首,熟悉的脸上挂上了一抹陌生的笑意。
余映央拽了拽宁妃的衣袖,上前施礼,说道:“太子妃莫怪,不过是贤贵嫔的下人冒犯了宁姐姐,宁姐姐气不过才上门讨说法,一时失了规矩,还望太子妃见谅。”
大姐,您好歹找个能敷衍我的理由啊。
满地的瓷器碎片,你告诉我是教训下人?
卫芸扬了扬下巴,示意地面上的碎片:“你们砸东西讨说法?”
“是贤贵嫔提出赔偿,既然拿不出钱,自然是以物换物,到头来,怎么就成本宫的错了?”
卫芸看着台阶上趾高气昂,丝毫没有悔意的宁妃,气得浑身发冷,正要撸袖子上前和她争辩,李母却忽然喝止了她下一步动作:“太子妃!”
卫芸侧目,李母不知何时已经站了起来,欣欣然施礼:“恕妾身多言,此事本就是妾身失责,便不劳太子妃上心了,还请太子妃回去吧。”
二人目光相接,震惊之余,卫芸无意中读出了另一种惆怅。
你可是太子的生母啊,怎能沦落到阿猫阿狗都能踩一脚的地步了。
人都道脱了毛的凤凰不如鸡,可是,她也应该是翱翔九天的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