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贤昀并非一时心血来潮。
当听完李贤昀的作战计划,杜若衡虽稍有异议,却也没说出口,麻木地应下后,转身去按照李贤昀的计划部署兵力去了。
激情澎湃地演说以军帐中的沉寂结束,唯一的陪伴一走,李贤昀才感受到军帐中如此空旷,这种感受美其名曰“孤单”。
他盯着沙盘上的沟壑纵横,各色的旗子穿插其中,而他们所在区域,正被几个旗子包围。
如若计划顺利,不出两日他们便可离开壅州,并在损耗最小化的情况下,七日内赶到侗阳。
很完美的计划。
可他总觉得遗忘了什么。
入夜,壅州城门外。
屈指可数的守城人在夜色中哈气连天,没一会儿就进入了梦乡。
与此同时,几架梯子悄无声息地贴近了城墙,三两个黑影在墨色中矫健飞跃。就在守城人还在与周公吃酒时,寒芒突现,守城人毫无防备就去向阎王报道了。
“禀殿下,城门已开。”
李贤昀翻身下马,闻言,不由得咂舌:“这壅州城好歹驻守关口要塞,怎得如此轻易就进了城门,莫非有诈?”
打前锋的杜若衡姗姗来迟,只说了一句“城内无人”,李贤昀按下心中疑惑,步行进了城。
黑夜中,两侧高低错落的房屋皆熄了灯火,隐没在萧瑟的冷风中。
尧国虽有宵禁限制,但也不似前朝的严苛规定,不至于连照路的灯火都要熄灭。
李贤昀不敢轻易下定义,杜若衡让将士们收起兵刃,压低步伐,一众人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混入了城中。
鉴于客栈已经闭门歇业,况且即使他们的兵力不多,但一家客栈也不够住,势必要兴师动众叨扰当地百姓歇息。
李贤昀大手一挥,选了处较为空旷的地方准备歇下。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在李贤昀的坚持下,披坚执锐的将士们褪下了盔甲,换上了布衣,乔装成了手无寸铁的寻常百姓。
在杜若衡指挥协调士兵时,李贤昀帮不上什么忙,便脱离了队伍,去往另一个地方——太守府。
李贤昀承认这样是在拿自己的生命冒险,但这几日积攒的诸多疑惑已容不得他拖延。
太守府府外,李贤昀打量着府外昏睡的侍卫,不满蹙眉。
警惕心如此之差,是准备把壅州拱手送人吗?
即使侍卫放松了警惕,紧闭的府门沉重,李贤昀也不敢轻易单枪匹马硬闯太守府。
绕着围墙溜了小半圈,李贤昀估摸着高度差不多。正巧四下也无人,敛了敛宽大的衣袍,后退几步,助跑借力,蹬墙攀檐,一眨眼就翻越了高大的围墙,轻盈降落。
这身体看起来弱不禁风,但拉弓骑马样样精通,绝不是外人口中的“草包”。
想来也是,尧国未来的继承者,能凭一己之力在战乱中护住一个城的太子,怎么可能是个只会用杀人发脾气的废物。
只是结局未免太惨,白瞎了这身才能。
李贤昀掸去尘土,环视周围,夜色朦胧,看不清构造,勉强能分辨得清这是府中后院。
摸黑向前,又深入几里,绕过一丛竹林,眼前豁然清朗。
李贤昀放缓步子,靠近窗棂里的那抹明黄。
“探子来的口信,他们把太子放了。”
“一群愚民!我就知道他们成不了大事!”
“稍安勿躁,现在最要紧的是拖住太子,决不能让他们离开壅州。”
李贤昀心里一凉,正要凑近些听个清楚,不料才走了几步,那抹明黄忽的化为墨色。
难道被发现了?
木门的“吱呀”声响起在空旷的院落里,李贤昀不假思索,立刻朝着房后藏去。
不多时,幽闷的落锁声起,李贤昀重新探出头。
“我已派人潜入太子一行之中,太守尽可放心。”
“你们办事我放心,只是……”沙哑的嗓音戛然而止,似在犹豫,“如今南北方皆动乱,太子也是奉命出征平反,倘若我们会错了圣意,误杀太子,这可是诛九族的死罪啊。”
此言一出,仿若晴天霹雳,李贤昀像是被活剥去了一层皮,来不及疼痛,彻骨的冷早已麻痹了他所有的感知。
准确的说,这是“李贤昀”发自内心的绝望。
奇怪,既然已经经历过前世的背叛,又为何如此哀伤与愤怒。
难道他自始至终都蒙在鼓里?
深吸几口气,硬生生把那诡异的情绪强压下去,找回了几分理智。
窗内不知在做些什么,窸窸窣窣折腾了小半刻,终于安静下来。
抬头看了眼月色,李贤昀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便打算等他们睡着后再翻墙离开。
在此之前,李贤昀只能躲进竹林里藏身了。
摸黑找了个落脚点,结果腰还没弯下去,竹林忽然着落一片光亮。
李贤昀下意识以为自己被发现了。但火光并未多驻留,夹杂着几声叫嚷,又跳动着跑远了。
暗了片刻,一团团赤色的火光接二连三略过竹林,在距离竹林不远处的地方停下。
不多时,竹林里如同白昼,李贤昀猫腰蹲下,尽量往暗处挪动。
“郑大人,尸体已经运回来了。”
起身的动作凝在半空,李贤昀一琢磨,回过味来了:只怕是杜若衡他们没处理干净,叫换班的守门人瞧见了。
大意了,应该嘱咐他们绑人的。
李贤昀追悔莫及,只差冲出去大喊一句“那些人与我无关”的荒唐话了。
行动受限,又加有竹林和人群的阻挡,李贤昀看不清郑太守的样貌,只听得一声不知滋味的叹息:“估计他们已经进城了。”
是指他们吗?
“去城楼,击鼓鸣金,让百姓们做好迎敌的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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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丰衣足食的邶封,卫芸却同样不好过。
皇帝的驾临太子府,这是任凭谁都不会料想到的意外。
更何况两位尊贵的皇子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