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大殿上——
“胡闹!当真是胡闹!”耶律宗真大怒。
苏楠笔直的跪在殿前,低着头不发一言。
“我大辽本能趁此机会踏平中原,你区区一个公主,凭什么与中原人签订契约?”耶律宗真怒道。
“还有萧绍矩,你们夫妻二人,这是要谋反吗?”
“还是你们觉得,你们可以取代孤,这大辽要成为你们的天下了吗!”
“来人啊!”耶律宗真喊道。
外面侍候的军士立刻走了进来,半跪在地上。
耶律宗真下旨:“传孤的命令,褫夺陈国公主的封号,将其逐出契丹皇室。”
而后顿了顿,又接着说:“还有萧绍矩……”
苏楠听见萧绍矩的名字,猛地抬起头,又重重磕下:“陛下,此事乃是臣女一人所做,与驸马并无干系,求陛下饶过驸马。”
苏楠重重地磕着头,一下又一下,地上也渐渐露出血痕。
耶律宗真说:“连你身为公主都要受罚,他不过是一个萧家人罢了,孤如何罚不得?”
“可此次出兵本就是我大辽撕毁盟约不对在先,边境的百姓好不容易有安稳的生活,他们凭什么要为陛下的野心付出惨重代价?”苏楠反驳,狠狠哭过的声音满是嘶哑。
她嘶吼道:“若是生为君上,无爱民之心,不等中原攻来,我辽国内部就已分崩离析了!”
“我们的东边还有西夏,我们与中原开战,它就是最大的获利者。”
“和平不好吗?这么多年来我们与中原和平相处,他们进贡的岁币让我们有银钱休养生息,他们与我们交换的货物也让百姓生活更加方便,这一切明明都朝着很好的方向发展,陛下您为何就是要开战呢!”
苏楠一字一句直攻耶律宗真的内心。
他不得不重新审视起眼前的女孩。
还是同以前一般柔弱的身躯,可她身体里的灵魂,与曾经畏畏缩缩的小公主又不一样了。
她眼神中是坚定,是永不退让。
不,不能让她和萧绍矩威胁到自己的地位,耶律宗真心里这样想。
他一挥自己的衣袍,走上大殿的阶梯,坐在国君所坐的龙椅上。
耶律宗真审判似的言语落下:“要想让他活,你就必须付出应有的代价。”
苏楠所承受的代价,是被狠狠地鞭笞,在受完刑罚后又被宫人扔到宫城之中最为偏僻的冷宫之中,每天有人定时来给她送饭菜和水,但她伤的太重,实也吃不下什么。
她不再是什么公主,也没有侍候的宫婢。
她只能一个人侧卧在破旧的木床上,看着透过窗桕的微弱光芒。
宫外的萧绍矩动用了手下所有的势力,将陈国公主为民谏言的所作所为公告天下,他带着万民签名,呈上一卷“万民书”为苏楠求情。
他也进宫求了他的妹妹萧皇后,但次次都被推拒。
他手握兵符,甚至真的动了谋反的念头——既然耶律宗真是这样一个昏君,不如让他另择明主。
但他谋划的时候,他又想到苏楠。
她曾说她爱好和平,不愿看到无辜之人流血。
他只能打消这些荒谬的念头,为苏楠奔走,寻找救她出来的方法。
他看出了皇帝对他的忌惮,所以,他做出了一个决定。
在冷宫中的苏楠问双鱼:“我受的这些苦,值得吗?”
双鱼没有回答她。
她又一遍一遍的问自己:“为着萧绍矩受这些伤,值得吗?”
她自己也没有回答。
终于,在她被关的五日之后,萧绍矩叩开了冷宫的宫门,将奄奄一息的他带出冷宫。
他们回到了公主府。
萧绍矩将她放在房间内,叫来医士和阿萨,吩咐他们要好好的照顾苏楠,医治好她的伤。
然后他就带着影走了。
再回来的时候已是晚上了。
萧绍矩照顾着苏楠,苏楠意识也慢慢恢复清明。
萧绍矩说:“阿楠,我不做太师了,也不做什么将军,我们一起去草原生活吧。”
苏楠知道他一步步走到现在有多不容易,做出这样的决定,定是与自己有关。
萧绍矩不愿多说,那她也就不问了。
她支持萧绍矩做的一切决定。
在她答应之后,萧绍矩就着手开始处理余下的事务,收拾他们离开的行囊。
苏楠也从阿萨的嘴里得知,萧绍矩在宫门口跪了三天三夜,终被陛下召见,他知道陛下忌惮萧家,也忌惮他,所以他自愿将兵符让出,只求带着公主远离朝堂,隐于草原。
有万民书在,耶律宗真也不能违逆民意。
有签订的契约在,耶律宗真也不能再肆意发动战争。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只有萧绍矩,他要离开朝堂,这也意味着他失去了保护百姓的能力。
萧绍矩不后悔,他觉得他该做的事都已完成,余下的时光,只想与苏楠在一处。
可苏楠并不这样觉得。
她所敬爱的夫君,当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不应为她一人性命,而放弃大辽百姓。
不畏义死,不荣幸生。
萧绍矩生来,就不应苟且偷生的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