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2点多,路圆满用门禁卡刷开自家出租楼的大门,炽热的光线照进有些发暗的楼道里。 102房门打开一条缝儿,一个略胖的年轻姑娘探出头来,一看见路圆满便笑着将房门推开,走出来。 “小房东,你可来了,房租都准备好了,正等着您呢!” 很是迫不及待的样子。 路圆满不由得笑了起来,朝着这个女孩开玩笑道:“不好意思王丽,让你等急了。要是每家都像你这么积极主动,我每个月能省多少事儿!” 被叫做王丽的姑娘立刻说道:“我这人心里搁不住事儿,每个月到了交房租这天就不踏实,我看着今天又是29号,周日了,连门都不敢出,就等着您,非得把房租交到您手上,我才能安心。” 听到动静,有几家租户陆续开门,同路圆满打了招呼。 路圆满跟他们挥挥手,乐呵呵地亮着大嗓门说:“别着急,等会儿,我一家一家来。” 路圆满从巨大的双肩包里拿出手电筒,照向安在门框上方,一户一个的灰白色电表,接着刚刚的话茬说道:“王丽,你真不愧是做客服的,这张嘴,可真会说话。” “嘿嘿,哪里哪里,比你们这些燕市本地姑娘差多了,你们那嘴皮子才叫厉害!” 路圆满踮脚仰头,分辨着电表上的数字,说道:“我可不是燕市人,咱们这十年前还是小村子庄稼地呢,我顶多就算个燕市郊区乡下人。” 王丽翻翻眼皮,说:“你可别气我,这里可是四环,燕市市的11个区,除了城西区,城东那两个区,就数咱们淀海区离故宫最近。再说了,就路家河村这个位置,坐车四五站就能到西关村,西关村是啥地方,那是亚洲的“硅谷”,那么多的高楼大厦,还有好几所顶尖大学,你管这叫乡下?” 路圆满把手电筒夹在胳肢窝里,又从双肩包里拿出一个用A4纸打印装订起来大本,翻开找出3号出租屋电费台账,顺着往下,很快找到102房间电表记录,把刚刚看到的数字记录上,又把手电筒拿回到手里,照向电表,示意王丽确认上面的数字。 “我还真不是气你,在我的这儿,只有二环里那才叫燕市城里,三环勉勉强强也算,三环外通通都是郊区,就我上初中那会,西关村那片还都是庄稼地,我们家还种玉米呢,直到后来建设西关村科技城,又是盖楼又是修路的,占了我们村的地,村里人得了占地补偿款,日子才好过了些。” 王丽核对了下电表和台账上的数字,点点头,说:“往上倒几代,谁家不是种地的,可你生在了燕市农村,西关村旁边,就跟别的农村有天壤之别。你们家四栋出租楼,一百多间出租屋,一天啥都不用干,一个月的租金顶我好几年的工资,不知道我有多羡慕你!” 王丽说的都是事实,路圆满也没否认,随口道:“我们家这些事儿你还挺清楚。” 王丽:“我好歹在你们家租了三年房,总得有点了解吧。” 路圆满呵呵笑了两声,“我顶多就是投胎技能比较好,投胎到了我妈肚子里。” 路圆满说着,跟着王丽进了房间里,坐到唯一的一把椅子上,从双肩包里拿出计算器,说道,“你这个月用了54度电,一度电是1.2元,一共是64.8,64.8的电费加260的房租,你一共给我328.8。” 王丽叹口气,说:“在路家村村住,房租倒是还能负担得起,就是电费太贵了,人家楼房一度电才四五毛钱,咱们这都1块多,夏天这么热,每天晚上得开着电扇才能睡,一开开半宿,电费蹭蹭的长。” 路圆满:“燕市市所有城中村的出租房都是按商电算,我按一块二一度电收,算便宜的,旁边我大河婶家可是按一度电一块五收的。” 王丽忙说:“是,是,还是小房东心善,请继续保持,对我们这些穷苦人好一点,年底千万别给涨房租!”说着,便去翻自己的钱包数钱。 “我们家一向随行就市,别人家涨我们就涨,我们家要是不涨,附近这些七大姑八大姨的该不乐意了,去家里头说这说那的,我们可受不了。” 王丽数出整百整块的,又开始到处找零毛的,说:“你就找借口吧,就凭你们家何秀红何婶子的战斗力,谁能说得过她啊!” 路圆满:“双拳难敌四手,我妈一人哪儿对付得了那么多的大娘、婶子。” 王丽:“不是还有你吗,你们母女两个出马,打遍村里无敌手。” 路圆满:“怎么说得我们跟土匪似的,你麻溜点儿,这栋楼还有七十九家的房租等着我收呢!” 王丽赶紧把数好的钱递过去,说:“一共是329,多出来2毛你不用找给我了。” 路圆满从双肩包夹层里找出两毛钱递给王丽,说:“别忘了我爸是开小卖部的,虽说生意不好,零钱还是有的,早就准备好了,我给你开收据。” 说着就从双肩包里拿出收据本,熟练地垫好复写纸,刷刷几笔写好收据,撕下中间那张递给王丽,这才将王丽下个月的房租加上个月的电费用个黄皮筋一捆,扔进双肩包里。 看得王丽直咂舌,但也习惯了路圆满就是这种大大咧咧的风格。 下午4:30,路圆满背着鼓起来的双肩包走出了3号出租屋大门,奔着位于村口的燕市农业银行营业点去存钱。 6月末,正值北方一年中最热的季节,虽然太阳已经西沉,日光依旧强烈,一出来就有种炙烤感,路圆满赶紧溜到墙根,立时感到一片清凉。 村里街道上行人三三两两,有人坐在路边树阴下,听着收音机打盹,或者三五成群凑在一块打牌、下象棋、喝茶水闲聊天的。 这些意态闲适在享受生活的都是本村人,路圆满一路走,一路都在打招呼,叔叔、大爷,婶子、大娘的叫了一路,耐着性子回答了无数次同样的问题:吃了没,干啥去。 没办法,都是一个村的,都是熟人,差不多都沾亲带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