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拈花睁开眼,四周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好一会儿眼睛适应,却只能看见模糊的轮廓,太暗了,她心想,要是有点月光就好了。老天仿佛听见了她的心声,笼罩的黑幕被撕开,一轮圆月出现在天空,月光洒下,照得四周亮堂堂。
就着月色,她看清自己的处境,这是一处十分广阔的旷野,脚下一半是青草地,一半是铺满碎石的荒地。两边截然不同,青草地上鸟语花香,不时有小动物从草间钻过,吹过的风带着湿润的暖意,叫人身心愉悦;荒地上碎石硌脚,地面崎岖不平,连风都干枯焦躁,吹得人心烦意乱。
她两边都体验了一下,末了赶紧从荒地跳到青草地。
太奇怪了,眼前的景象,从小到大她还没见过这等,仿佛两幅风格迥异的画拼接起来的场景。况且,她本该在皓山中的福地。她记得自己明明坐在靠窗的罗汉床上。在东海门小院养成的习惯,她喜欢靠窗打坐,山中的清新瑞气有助修行。山腹中的气息虽多几分潮湿,但流通顺畅,君希情是个会享受的人,在窗外的石壁上贴了幻符,从屋里望过去,见到的是桃粉柳绿、玉泉曲涧,听见的是莺啼婉转、燕语呢喃,很是舒心。
为何一睁眼到了此地?中间发生什么,她全然记不起。
“伯齐?”小东西应该在她身边打坐才对,可哪里有伯齐的身影?“齐齐!”她四下寻找,倏然前方一点光亮吸引了她的注意,看起来似一盏灯笼。有灯笼,那就定然有人在,她向白色光团跑过去。
越靠近,光团越大,到跟前她才发现是一棵树,一棵奇异的树!这棵树没有叶子只有枝丫,没有树皮只有晶莹的躯干,这是一棵光树!它不但浑身散发纯粹、洁白的光芒,点点流萤围绕,它还在不断长大,短短时间,已经从灯笼大小长得与她一般高。
这棵树有让人喜悦的力量,李拈花痴痴地望着它。蓦地,阴风吹过,光树另一边有什么滋生。
她绕过去,只见光树的根部,有黑色雾气钻出,长蛇一般贴着光树蜿蜒而上。李拈花眼看黑雾越来越多,攀附着光树逐渐成型,竟也是一棵树的样子,却是与纯白、闪耀着圣洁光辉的光树全然不同的暗黑之树。
抵触之情油然而生,她不知这棵暗黑之树意味着什么,与她有何种关系,只是不由自主地想要阻止它长大,可惜阻止不了。转眼,暗黑之树长得与光树一样高,树上攒动的黑雾陡然生出血红的眼与空洞的大嘴。
心生怯意,李拈花后退,不经意踩到碎石,崴了一下脚,她慌忙抬头,果然黑雾注意到她,下一瞬张开大嘴朝她扑过来。
呼呼呼!李拈花惊坐而起,眼前是熟悉的陈设,窗外是熟悉的美景,幻符会随山外时辰变化呈现相应的景色,此刻日薄西山,原来是傍晚。自己做噩梦了,真是奇怪,她想,修行有进展后,她就很少做梦,更不会在打坐的时候做梦。抚上心口,胸腔里的心脏依旧跳得厉害,回想梦中情景,清晰得如同真实发生过。
抹去额头的汗,她起身给自己倒杯水,瞥见旁边的小蒲团空着,忍不住嘀咕。小东西太贪玩,说好认真修行,却仍旧管不住自己。这不,才发奋了几日?又偷跑出去。
但算他良心,还知道给自己留点吃的,烤鸡的香味传来,勾动她肚腹里的馋虫。她循着香味找过去,在塌对面的椅子上发现一盘子烤鸡,烤得金黄油香,鸡形丰润饱满,看上去非常肥美,完美得如同大师所画。就是有点奇怪,不放在桌上,却放在椅子上。
她咽了咽口水,上去打算撕根鸡腿,撕不下来,只好抱起就啃。
耳边猝然一声尖叫,伯齐的声音:“你干嘛?好端端的咬我作甚?”
她心下一惊,眼前场景再变。哪里下地了?自己分明依旧在塌上,正死死抱着化为人形的伯齐,一口咬在他肩颈处。
李拈花吃惊不小,手忙脚乱将他推开,一张脸烧得通红:“我,我不是有意,我是梦见……”自己是梦见烤鸡,但方才举止太过孟浪,说出来人家会信?
“梦见什么?”伯齐小心翼翼问,眼中满是戒备,看她跟看女匪似的。
倏忽来了火气,李拈花没好气道:“你那什么眼神?我不过就是梦见了吃的而已!”
不说吃还好,一提,对面的臭小子赶忙护住自己:“你不会是想吃狗肉了吧?你可看清楚,我不是狗!”
“谁说你是狗了?再说我也不吃狗肉!”
“你刚刚还说想吃。”
“我梦见的是烤鸡。”
“我也不是鸡。”他委屈巴巴。
李拈花扶额:“是这个问题吗?”
“对哦!”伯齐昂首挺胸,郑重其事警告,“奉劝李姑娘矜持一点,不要觊觎小爷我,我可不是那么随便的人。”
李拈花抓起手边的蒲团丢过去:“要点脸,谁觊觎你了?都说了,是梦!”
“那,最好。”
今日两个梦太奇怪,更怪的是到现在她的鼻端都充盈着诱人的香味,目光在屋内逡巡一圈,最后落在伯齐身上,吓得他弹跳而起:“你不会又起了歹意吧?”
“歹你个头!”她爬过去,凑到伯齐身边嗅两下,自顾自嘀咕,“真的很香,难道我还在梦里?”说着使劲捏脸颊,痛得自己龇牙咧嘴。
伯齐抬起胳膊闻一闻:“得癔症了?哪里香?我又没搽香粉。”
“不是脂粉香,是……”
“你真想吃了我?”他哭起来,“我告诉你,麒麟不好吃的,我还小,还没看够大千世界,还没有玩够,不想被吃。娘亲救命,您怎么那么狠心,抛下我一个……”
“得了!谁要吃你!”李拈花去拽他胳膊,“让我确认一下。”
两人一番拉扯,摔倒在塌上,靠得太近,彼此呼吸缠绕,让她无法拒绝的香味更浓郁,李拈花被剥夺了神志,向下吻上对方微微张开,丰润、看起来就很好亲的唇。
“这是?”伯齐感觉自己体内的力量被抽走,抬眼,上方人的双瞳隐隐泛出红色。心中掀起惊涛骇浪,却忘了将她推开,手反而不自觉伸出,环住她的腰身,加深了这个吻。
石洞里响起脚步声,他敏锐地捕捉到,猜测是君希情来了。眼下还不想让人注意到自己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