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强撑着没有晕倒。
我师父终于没忍住开口止住了我的话:“离湫,我不想杀你。”
“但我必须保证,蛟螭永远不会再出现在这个世界上。”
他说这话的时候,他额间的翠钿在夜色下美得叫人心惊。
我鲜少见他如此冷漠的神情。
他终于正面回答了我,我如愿清晰地看到了他面上的神色,但却并非我想要的那种。
那冷漠叫我只觉胃里都抽痛地痉挛起来。
“世人无辜,不当遭此浩劫。”他说。
当审判的镰刀终于落下的时候,我生出一种果然这样的感觉。
他不会选择我。
他有他的责任,为了这,他必会舍下我。
他只会放弃我。
小叶子说的是对的。
我早知晓,我早知晓,为何心中却依旧这样难过,为何在知道自己最终会被抛下的时候,依旧心痛到难以呼吸。
那绝望的潮水这次彻底将我淹没。
我攥紧手心,面色惨白,浑身发抖地看着师父。
我试图在他眼中找到一丝不舍,但却没有。
我想到几日前,我们还在桌前拥吻,他还小心碰了碰我嘴唇,问我是这样做的么?
我看着他的衣裳,这是我很久前为他做的那件,已经这么多年却依旧保存地很好,原来他还在穿。
他的鞋子,是他曾夸过我做的最好的一双。
他系着头发的发带,本是我给自己做的,但后来发现一点也不是合适我,反倒被他拿着系起了头发。
我看了看面前宝剑上的青羽穗,我勾着手想要轻轻拨动一下,但那剑柄离我实在太远。
我笑了一下,而后不禁再度落下泪来。
真绝情啊……
为什么……为什么总是要让我珍视的东西被撕碎。
我心底对他如此的坦诚骤然生出一丝隐秘的恨。
我恨他残忍,哪怕他骗骗我。
毕竟我是如此好骗,这十年他都骗了,为何就要在这最后便一句多余的话也不愿意说了。
明明只要他说,我通通都会相信。
小叶子说的话在我心中一点点浮现。
它说,从他与你成婚起,这一切便是一场圈套。
它说,你这十年,他陪在你身边,不过是为了随时监视你。
它说,醒醒吧,他额心的法印神佛亦可缚,被那法印困住,你此生再无自由。
我颤抖着,浑身发冷。
我打开视感,方圆百里的人家都被迁走,仙界的人早已将我这小小的房屋团团包围了起来。
我就像是插翅难飞的鸟,注定要被生生困在这个囚笼里。
我望向他额间的翠钿,这小小翠钿用青鸾的心尖细羽所制,与它残忍的用途相比,它其实有个很好听的名字——雀金囚。
这本是曾经上古魔神为了留住心爱的雀仙所做。
我知道我师父眉心白毫珠非因堕魔而消隐,而是因为他要于眉心养这法印。
雀金囚,魔神渴望爱人能始终做他掌心的小雀,却不知道这对原本自由的雀仙来说终生被困掌心何其残忍。
世间少有什么能对困住一位魔主。
但这雀金囚,神佛亦可缚,被我师父自合契后于眉心滋养了十年,十年还差几日便可叫这枚雀金囚彻底成熟。
他会在成婚十年的那一日,启用法印,彻底将我封印。
魔神用它困住心爱的雀仙,但是如今却被师父用困住我和他这一对无爱之人。
我看向他在夜色中依旧清俊的脸。
我伸出满是血污的手,我想再度碰碰他的脸,但我知道我够不到他。
我无法碰到。
他的脸朦胧在夜色里像是我此生注定渴望克不及的一个梦。
梦,便终有苏醒的一天。
我想笑,但眼泪却唰唰径直落下,我终渐渐难以忍住在他面前狼狈至极地哭了出来。
假的。
全是假的。
他从来都在骗我啊……
时至今日,我仍想问他最后一个问题。
“……当初,同我合契是为了炼制那枚法印么?”
他没有说话,但这态度却已说明了一切。
这些年的仙门追捕全是假的,为了护我才同我合契成婚也是假的。这十年,也全是假的。
我原活在一场大梦之中。
我只恨他既然让我叫我深陷梦中,却又为何不让我就此死在梦里。定要让我醒来。
我捂住自己脸,瘫软在地。
我终于彻底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