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娘,我很好,您放心。”
十来具尸体排在一起,上面盖着白布,看得罗大娘心里凉飕飕的,既害怕又心疼。
“好什么呀……”她活了大半辈子了,何曾见过这样的场面?可是那小丫头,如今才不过十六七,竟然要经历这些……
她将火把插在门边,走过去,“告诉你个好消息,莹姑娘没事,你放心……”
“当真?”李时意原本有气无力的,一听到她的话,立刻来了精神,一把抓住她的手,力气之大,完全不像是一个才晕倒醒过来的人,“她现在在哪儿?”
“在我家,”声音从另一处传来,李时意看去,是住在她家后巷的陈大娘,身材和罗大娘很不一样,高高瘦瘦的,“莹姑娘在我家,白日里淋了雨,起了高热,不过没事,现在还睡着呢。”
李时意心里卸掉一大块石头,整个人轻快了很多,“多谢陈大娘。”
“三姑娘客气了,”回想起白日里的情形,陈大娘就一阵唏嘘,“下着大雨,我跟二娘从外头回来,还没到门口呢,莹姑娘就被夫人从里头推了出来,手都破了还要回去,我们听着里头的声音不对,忙捂住她的嘴,硬是把她拽到家里去……”
可惜,以她们的力量,实在是救不了李夫人了。
在那样的情况下,她们不仅没有回家紧闭门户,而是出手将李莹救了回去,李时意很是感激,当即就跪了下去,“时意谢过大娘大恩!”
“哎呀你这是做什么啊,起来!”陈大娘说着,连忙让罗大娘帮忙一起将她扶了起来。
天快亮的时候,亡者的家属前来将人领了回去。
李时意又回李府,给府上的人收殓。
邻居们都来帮忙了,给亡者整理衣物不是什么难事,但是有一样,却是李时意不得不操心的。
棺材。
李知闻的双亲早已过世,家中无老人,所以连一口薄棺也没有,何况是二十一口。
城中一日死了上百人,棺材店一下子供不应求,天气又热,亡者等不了太久,李时意没有办法,只能去义庄碰碰运气。
奈何,还是不够。
义庄多是陈年旧棺不说,还只有五六个,根本不够。
她看着四周苍翠的树木,忽然来了主意,“六叔,接您斧头一用。”
“你要自己做?”坐在阶前的向六叔惊呆了,站起身来。
“是呀,”李时意本来还笑着的,说着又掩不住苦涩,“总不能让他们连一口薄棺都没有吧。”
“可是,你可知,从伐木到做成棺,有多少道工序?你一个小丫头,别说是做棺了,便只是伐木,你都……”
“那……”
“不若这样,你去别处再看看,再不济,买些木材来做也好过这番折腾啊。”向六叔给她出主意。
李时意认真想了想,觉得可行,“也是个主意,谢谢六叔。”
从义庄出来,李时意又架着骡车跑遍全城,总算是找到了一家木材店。于是她又去找了木工,直接在家里打制。
木材还没运完,陈大娘就来说李莹醒了。李时意心里高兴,当即丢下手里的事情,赶了过去。
虽然烧了两天,但是李莹还没糊涂掉,她很清楚发生了什么,李时意赶到的时候,陈大娘家里闹哄哄的。
李莹哭着闹着要去报仇,好几个人围着都拦不住,让她冲到了门口。
“莹莹!”
李时意赶紧堵住门口,被撞得胸口发闷。
陈大娘和陈二娘从后面赶来,一左一右拉住了她。
“放开我!”李莹尖声叫喊,拼命挣扎,陈二娘没拉住脱手了,她左手凌空一挥,朝右边划了过去。
“啪”的一声,回响在院子里,喧闹的一切仿佛被人瞬间消了音。
陈大娘的半边脸红了起来。
李时意暴怒,一把拽住她的手,拽得她趔趄几步,“你闹够了没有?报仇?你去哪里报仇?你知道那些是什么人吗?知道他们在哪里吗?你拿什么报仇?!”
骂完李莹,她又含着泪,向陈大娘弯腰鞠躬,“对不起大娘,是莹莹不懂事,让您受委屈了。”
陈大娘长长一叹,摇头说没事,可终究是转身离开了。
李时意松开李莹,自己跪了下去,“大娘,我们错了,多谢您这几日的照拂,大恩大德,时意没齿难忘。”
“三姑娘……你起来,快!”陈二娘不知所措,连忙将李时意拉起来,“……大家都知道你们不容易,没事的。”
身后的李莹双腿一软,跌坐下去呜呜咽咽地哭了出来。
李时意转身抱住她,轻声安慰,“别怕,还有姐姐呢,三姐在的,不怕啊。”
这件事,是李莹做错了,但是李时意却不能怪她。若是她们要责怪,就怪她这个姐姐好了。
她们,成了这浮世巨变里,彼此唯一的亲人和依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