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高悬,微微起的夜风把白天的暑热降了下来。侧门周围空无一人,李山子根本不敢把沈淮襄关在外面,隔着门板说话。
沈淮襄正对着门站着,随行的侍卫站得远远的。
他拉开一扇门,恭敬拱手,“公子,姑娘说事情已经解决了,让您忙去。”
“什么?”
沈淮襄愣了一下,脾气顿时就上来了,重重“哼”了一声。
他一哼,李山子的心不由得颤了颤,继而高高吊起来,将脑袋埋得更低了。
他就说嘛,不能这么做!
沈淮襄咬牙,他今天一大早就爬起来了,前前后后忙了一整天,一下城楼就听说她想见他,便连甲胄也顾不上脱,连口水都没喝就往这边赶了,她这是什么意思?
“她找我,原是为了什么?”
“这……”李山子懵了,他没问啊。
看他的样子,沈淮襄就知道他肯定什么都不知道,牙根隐隐疼了起来,但是让他现在回去问,肯定被那姑娘三言两语打发了。
想了想,他说道:“这一日可有什么事?”
事情多了,您问哪件?
李山子一时间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一开口就舌头打结,“死死、死了六个人……”
“谁问你这个了!”沈淮襄不耐烦起来,他虽然没有经历过这些,但是他很清楚地知道疫症是会死人的,相比于动辄毁城灭村的过往,今天的六个人已经算是很少很少的了。
那你问什么?!
不过才说了几句话,李山子发现自己已经开始出汗了,他实在是搞不清楚这位公子爷在想什么,只能呆呆地看着他。
“景江怎么调|教的人!”沈淮襄简直气死,“李时意!她在忙什么?”叫他过来了竟然都不来见他。
“哦,她啊,忙了一整天,膝盖和脑袋都伤着了,现在在……”
伤了?
沈淮襄背在背后的手突然一紧,“谁伤的?”
“今天午后被一个疯婆子推摔了,药架子倒下来砸着了,膝盖是、是跪在地上瘀伤、伤的。”李山子越说越觉得头顶凉凉的,不自觉就磕巴了。
果然,压在头顶的剑就这么劈了下来,“你们都是死人吗?十个人,就这么看着?”
他们还要看大门啊!
李山子觉得自己冤死了,可是这个时候他根本不敢辩解,只弯着腰沉默着。
他就是个木头!
沈淮襄气不顺,怒道:“你还杵着干什么?去把李时意给我叫过来。”
“是!”李山子转头就跑。
“等一下!”
“是。”条件反射似的,他又急急转回来,若不是多年军旅,下盘稳,几乎都要一头再下去了。
“你跟她说,她要是不来,我就进去了。”沈淮襄不觉得李山子能说得动李时意,他更不想像个傻子一直在这里等着。
“是。”李山子猛点头,转头又走。
荧荧的烛火里,李时意还在跟几个大夫说自己的发现,李山子就闯了进去。
她抬眼看了一下,随口问:“他走了吧?”
李山子摇头,“没有,公子请你出去……”
话还没说完,他就发现李时意眉头微蹙,马上就要拒绝的样子,吓得他立刻扬声道:“他说你不出去的话他就进来了!”
一句话,捏住了李时意的命门,让她顿时哑了声。
孟大夫的眉头松了下来,带着明显的笑意,道:“去吧,人等着呢,去见见吧。”
这不去能行吗!她要是真的不去,这家伙是真的敢进来!
李时意认命垂头,爬起来,一瘸一拐地出去。
李山子狠狠松了一口气,只顾着自己庆幸——还好公子聪慧。
孟大夫看不下去了,喊道:“山子,扶一把啊!”
李山子这才如梦初醒,追了过去。
“姑娘,你今天那么着急找公子是为了什么啊?刚刚公子问我,我没答上来,他可生气了。”
李时意也无言以对。
她也不知道自己有什么事,就是那一瞬间突然想见他了,没有任何缘由。
到了现在,她也搞不懂自己当时在想什么。
快到侧门的时候,李山子就不往前走了,“姑娘你自己去吧。”见了沈淮襄,他估计又要挨骂了。
李时意自己都不知道该跟沈淮襄说什么,也就不拉着人家陪葬了,她点点头,自己过去了。
侧门开了一扇,月色从外面斜斜铺进来,地面如同铺了一层软软的银缎,中间……
注意到中间的那一道影子,李时意就莫名心虚,心里仿佛被人开了一个洞一样,风呼呼地吹进去,心里鼓囊囊的,随风晃动。
她一步步走过去,他的身影也逐渐映入她的眼帘。
月影清辉之下,一身甲胄的他身形如松。
她脑子忽地一下子轻颤一下,什么也没想清楚就去关门。然而她的手刚刚碰到门,就听到他说:“你要是敢关门,我马上就拆了你信不信?”
信!
李时意立刻松开手,心里却不舒服了,“信,我当然信了,这天底下有你沈三公子不敢做的吗?”她说着,她脸撇开。
凭什么他要对她颐指气使,这期间辛苦忙碌的人又不止他一个!她想关门不也是为了他着想吗?他不领情就算了,凭什么威胁她?
她转开脸,他就只能看她的侧脸了。
夏季气候炎热,李时意衣服穿得不多,外头只一件交领苎麻灰衣,露出纤长的脖子。
沈淮襄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脸色才好了些,问:“怎么伤成这样了?又没叫你出去拼杀。”怎么比他还狼狈?
李时意情绪上来了,不愿意说话。
见她不说话,沈淮襄的语气又柔和了些,“上药了吗?疼不疼?”
现在充什么好人!要不是他,她还在大殿那边坐得好好的呢。
李时意还是抿唇不说话。
“好啦,刚刚是我太凶了,你别气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