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相相近这事,从前只是奶奶捂着不让他们承认。可到了吕家,年岁渐长,两人是慢慢品出其中的妙处,有意隐瞒了此事。凭着一个身份,两个身躯,自幼皮性子灵活变通,干的好事坏事都有。多亏温昭柔还约束,可她脾性软,从不骂人,次次要到气得忍哭,两人才赶快认错。
自此,方芪方秋化作一人,只以"方秋"一个名字现于市中。同样的脸,同样的性儿,果真没有人发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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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里风凉,刚下过雨。温大人身子不好,为找温宇,从白日找到黑夜,终是有些撑不住。半夜便忽然开始发了高烧,咳痛不止,冷汗直冒。将所有被子盖上,药与姜水灌进肚里去,直至天明才勉强平稳睡去。
吕雪见他脸色青白,心揪作一团。偏偏温平隽神志模糊,还挣扎要去上朝。吕雪将他摁住,附耳说,昨日你听了我的,今天便也听我的,不去了。
直至日头高悬,快要起午膳时,吕雪在桌前张落着。见温平隽刚从外面溜达回来。一进门,便火急火燎的:
"唉,今日早朝,你非要我抱恙不去。出事了。"
"怎么回事?又是太子殿下?"吕雪扶他坐下。
温平隽还是虚弱着,走两步坐下,便满头大汗,张口发喘:"还是,那木头的事。宫中新建竹里阁,皇上指派经办官员从外面买香楠来盖。官员买不到,就压苦给一个买卖木料的商人去买。这小子,他也买不到。不知谁给出的馊法子,说这木料宫里的库里不可能一点没有了。他就去贿赂管仓库的太监,让把宫里的香楠卖给他。最后绕了一圈,还是拿宫里的木材给宫里建,还是亏了宫里的木材。管木库的太监倒从中斡旋赚了银子。照理说,是太子负责此事。可皇上今日堂前一问,竟然毫无进展。皇上原意,是要在众人前夸一夸他的,这下可好了。"
说到此处,他擦一把汗,喝了口水平平心,继续讲:"还好高大人和六皇子还在殿上,你言我语的,也算是饰非了。"
吕雪听罢,松了口气:"老爷。这便过去了,您又愁什么呢。"
"我哪敢不愁?这一桩瞒过去了,往后可还有千百桩啊。”温平隽教书厉害,也算是看着太子长大,时常心痛:“这孩子,其实本事是有的。可就是沉不住心思做成件事。其余几个皇子,除去大皇子不能,五皇子痴傻,六皇子忠心,又都个个虎视眈眈……我是口头上劝,书信上劝,如何都也劝过,就差一把老骨头跪在他府前了……"温平隽说得愈急,头顶冒汗越多……最终沉沉叹出一口气,勉强平复心情,看着吕雪,苦笑道:"夫人,你说,我是老了。没精力了。真不知还能做些什么。"
吕雪摇头,握他的手:"何苦着呢。这些年里,你尽心尽力,做的,早已经超过你的本分了。留些心力,也顾顾家里罢。"
温平忽就一怔神,转了一圈杯中的茶……苦嘲道:"说起来,宇儿和太子差不多的年纪。我连宇儿都管不好,太子更不会听我一言了。"
吕雪在心中叹气……她知道,这些话,她再怎么说也是白费唇舌。
多少年了,温家,温平隽的执念,便是拥护太子登基。除了有一天此事落定,能使他心安。否则怎样的安慰与疏解,他那犟脾气,也半字不肯往心里去的。
这一头屋里,温昭柔正自窝在暖塌上看书。一页翻过后,忽然一个人冲进屋子,吓得她一跳——
"小姐,后门有人等你。是否要奴才把她赶走。"
温昭柔定睛一看。这不是娘给她留的仆从,名叫梅霖的?
温昭柔结结巴巴地问:"你,前几天,也没见到你……"
怎么忽然就出现了?
梅霖行礼并未抬头:"奴才是守在暗处。明处自然有人保护您。奴才看见您后院外有人踱来踱去,行迹诡谲,不是普通探访,特来报,需不需要赶走。"
温昭柔仔细想想,自己在盛安认识的人也就那么些个,应当不会是乱七八糟的人:"你去直截问问她,是谁吧。"
"是!"
没一会,梅霖回来:"小姐,叫赵文芝。"
文芝?温昭柔意外合住书,从榻上起来:"是我认识的人,快请她进来罢。"
绡幕微动,从其后走过来的……果真是赵文芝。
"文芝!"温昭柔绽开喜笑,忙过去挽了她的手,"你来,怎么不直接进来。差点错过你了。"
赵文芝不经意地错开她的眼神,低低唤了一声:"……昭柔。"
"你怎么了?"温昭柔去辨她的脸,轻声问。
赵文芝看着她,轻叹一口气,表情有些沉重,却说:"你家丫头好聪明。说实话,我原本,也是在门口犹豫。"
温昭柔有些不解。赵文芝扶着她坐下,慢慢开了口:"你大哥,在我父亲那……出了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