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倩如与赵启第二回桑间之约,是在三日后,时人兴骑射,皆能文能武,赵启也不例外,两人便约着城郊外骑马探春。
这日与那日一般,天朗气清,春意盎然。
两人皆未带随从,诺大的一片青草野花遍地之处,只有情投意合的小郎君和小女娘。
许倩如骑得很快,那张耀如春华的小脸蛋上尽是酣畅笑意,呼啸而至的风扬起她满头青丝和茜素青色裙裾,竟有乘风飞升而去之意境。
赵启在后头深情款款地看着她,眸中面上的似水柔情似是要把她淹没,“如娘,等等我。”
她转过头,俏皮一笑,却未等他,而是策马狂奔,“启郎,若是能追上我,我便赠你……”
后面的话被大风吹走了,他并不知她说的是何物,只是扬鞭催马,似是心急火燎、急不可待。
不多时他便追了上来,还露出一个意气风发的笑容,惹得她气急败坏,“你怎不知让让我。”
这会儿她翻身下了马,一脸不悦地朝那片风姿绝艳,灿若云锦的红色杜鹃花走去。
他无奈苦笑,竟不知如何才能猜透她的心思,下了马便急忙追去。
眼前的杜鹃花鲜艳夺目,微风吹来,荡起红色波浪,入眼迷醉,入鼻生香,如兰似麝。
她着一身茜素青绣花叠纱裙,立于那花海中时,顿时让那花儿失了几分艳色,真真是人比花娇。
他急着挽回心上人的心,竟一把从后面将她圈在怀中,红着张俊脸委屈巴巴地解释道:“如娘,是我愚笨,你姑且原谅我这一回吧。”
她心跳漏了一拍,此时也双颊微红,欲挣开他怀抱,怒斥道:“登徒子,快放开我。”
他爱极了她这番娇羞模样,死活不肯放开她,还转移了话题,“如娘,你可知杜鹃花的寓意?”
微风中,那片夺目绚烂的红似乎也在向她发问,轻轻摇摆着身姿。
她久久未吭声,似是被这一问难住了似的,秀眉轻蹙。
正欲抬首回问他,便听他嗓音跟沁了蜜似的低沉温柔,“此生仅汝一人居吾心耳。”
他的直白让她毫无招架之力,她从他怀里微微转过身来,一双杏眸含羞带笑,问道:“你可知方才我说若是你追上你,我便如何?”
他伸手揉了揉她细腻白皙的脸颊,坦言道:“方才那风太大,未曾听清。”
只见一片红霞晕染了那张芙蓉面,她双手攀住他,于他怀中踮起脚,又在他薄唇上轻轻落下一吻。
那吻轻如羽毛,又如星火燎原,顷刻间点燃了他的满腔爱意,也灼伤了旁观者的心。
延陵昱如一座雕塑般,在不远处看她喜怒嗔笑,心上那道尚未愈合的伤口俞裂俞大,似是已被劈成了两半,浑身血液倒流,径直卡在了喉间,在二人唇齿相缠时,心头痛意化作一模鲜红,从喉间咳出。
他的耳边一直有一道愤恨的声音在回响:不该是这般,她是你的,是你的……
不,她属于她自己,不该被任何人掌控于手心。
他死死地遏止住那道声音,再顾不得其他,身形狼狈地离开了此地。
在他转身离去后,趴在赵启怀里的她不动声色地往那处瞥了一眼,而后沉思了半晌,忽然似是窥探了天机了一般地愕然。
赵启见她有些心不在焉,便耐心询问她是否有心事,见怀中人摇首,这才放心了下来。
两人又腻腻歪歪了一阵,赵启温柔缱绻地看着她,唤了她一声,复又吞吞吐吐地道:“我有一事,想问过你后再行决定。”
既已相互表明心迹,又历经花前月下,海誓山盟,她自是知道他想问的是何事,无非就是相许终身。
“若你欲问提亲一事……”她故意板起小脸,语意不明地停顿在此,引得他心下一窒,又垂下脑袋,放低了声音凑近他耳边接着道:“我自是愿意的。”
这厢赵启被她一番捉弄,似是从高处重重坠下又飞至云端一般,如得了天下至宝的六岁孩童般傻笑,又反复向她确定心意,“如娘,你所言可是真心?”又像是怕她反悔,“如娘,你既应允了此事,那我明日便上门提亲,你可不许食言。”
瞧着他这副患得患失的傻样,许倩如乐不可支,笑骂他道:“呆子。”
许下了终身大事,两人便在暮色下骑马回了城。
因着许倩如叔父一家重名声和脸面,自是不愿府中姑娘与人在府门口拉拉扯扯,两人便在城门口分别。
赵启将她紧紧拥住,“如娘,我好想明日便把你娶回府。”
她轻轻推开他,嗔视他道:“你当我是何人?未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三媒六聘,八抬大轿,凤冠霞帔,休想娶我过门。”
他笑意不减反增,执起她纤纤玉手,连连应承,“如娘,等我。”
若是延陵昱在此,见了此番场面,必定又是一番哀痛欲绝、肝肠寸断。
两人分别后,许倩如,或者说是禾袖,并未着急回府,而是想先去找一个人。
以赵启的性子,想必提亲一事应当是胸有成竹了,如此,婚期想来也不远了,她谋划至此,可不能出了任何纰漏。
正所谓是屋漏偏逢连夜雨,绕城走了大半圈,也没找到那人,似是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或许还有个地方可以找到他,乞巧节那晚,她在街市上见到了他,他必会去那处附近。
待她去往集市时,远远见着一道石拱桥,桥上还立着一位风姿玉颜的公子,正是那渥丹公子——延陵昱。
他神色落寞,又生了一张令女娘们垂涎三尺的俊容,自是少不了有娘子上前搭讪,只是那些靠近他的,都被他眸子里刺人心脾的寒光所震慑,众娘子便只在暗地里打量这位俊美郎君。
她走近时,也发觉了这些对他虎视眈眈的女娘们,心下叹道,不愧是上神转世,哪怕在法术生成的梦境中,也仍能引得姑娘们前仆后继,就是不知这朵鲜花,若是被自己这辣手摧残了,她们会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