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春阁中,那唐鸣已是醉倒在温柔乡中,只道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二人趁着夜色,潜入了城主府。
诚如孟霖所言,把守城主府的私兵并非是身手平平的普通士兵,而是武艺高强之辈,轻功敏捷,内力醇厚,身上那股杀伐之气亦是极为浓烈,说是私兵,更似是江湖中历经百战的杀手,且有上百名之多。
只是城主府虽位高权重,却也未曾有一呼百应的本事,更何况是指使那些六亲不认、亡命天涯的杀戮之徒,其中究竟有何内幕,怕是这蹚浑水底下,还藏着一只野心勃勃的怪物。
即便是江湖中武艺极为精湛的高手,在上百位杀人如麻的刽子手面前,怕是也无法来去自如。
好在两人身怀仙术,虽不能随意对凡人施展,但施个障眼法,摒去气息,亦是不在话下。
城主府中,机弩暗布,刀锥遍地,可谓是机关重重,一步踏错便会受万箭穿心、百刀刺骨之刑。
唐鸣已事先为二人画好机关布置图,虽有几处变动,但也能凭借敏捷身手堪堪避过,有惊无险。
只是城主府占地十数亩,曲径蜿蜒交错,便是拿着地图,亦是费了一番波折,才找到城主唐贤所居之处。
屋内一片漆黑,没有半丝光亮,两人在门口探了一番,发觉屋内并没有活人的气息,但分明能察觉到人就在此处,便推门而入。
不想甫一进门,便直直落入了陷坑,在二人掉入后,那陷坑又自动合上,毫无痕迹一般。
延陵昱虽早有预料,却还是未做好充足防备,只紧紧将禾袖揽在怀中,拔剑插入四周铁壁中。
那坑约莫有几丈深,壁上和坑底布满长长的钢刀,坑中无一丝光线,并不能看清那些密密匝匝的钢刀,好在两人均是夜能视物,只是举目四望,如针一般尖锐又密布的巨大钢刀,还是令人头皮发麻。
禾袖整个人被他紧紧箍在胸前,一时之间动弹不得,只得抬起小脸,与他商议道:“阿昱,你先松开我,我亦有带佩剑。”
他将手放到她腰上,仍是牢牢地将人护住。
她刚拔出长剑插入壁中,四周铁壁便如发了疯一般往中心收拢,本还算是宽敞的陷坑,顷刻间变得狭窄逼仄。
眼看着两侧的钢刀逐渐逼近,延陵昱将手中长剑递给她,示意她用刀撑住那两侧,自己则是以内力撑住另外两侧。
二人内力皆是十分雄厚,便是那铁壁屡次欲冲破阻碍,亦是只能原地震颤。
本是可以坚持到寻了法子出去,只是过了半柱香,又有毒气溢出,待到禾袖发觉时,已吸入些许,她顾不得太多,连忙道:“小心,有毒气。”
那毒名为七星莲,花枝如铁,无色无味,但剧毒无比,只需片刻,便能使人穿肠破肚,瞬间化为一滩血水。
二人已得仙丹护体,便是此物阴毒之极,亦可保性命无虞,只是五脏六腑仍是免不了遭受一番重击。
鲜血涌上喉间,从嘴角缓缓流下,有细密的汗从额前冒出,只是二人皆顾不上擦拭,那铁壁还在向二人收拢。
“呲”的一声,是利刃刺进骨肉的声音,还有落至地面“嘀嗒”的水声,不过她知,那不是水,而是他的血。
他未吭声,只是脸色有几分苍白,剑眉微蹙,似是那利刃并未刺穿他掌心。
禾袖心尖一颤,神色凝重地看着他,如今她已自顾不暇,又如何为他疗伤?
他看出了她一脸的担忧,便轻声道:“阿袖,别担心,我无事。”
他欲伸手去为她拭去额上汗珠和唇角鲜血,只是他不能从那利刃中拔出双手,他亦不能让她受到半丝伤害。
“疼吗?”她声音一如既往地平静,只是那一汪如死水般沉寂的心湖,终究是被眼前人搅动了。
鲜血还在不停往下流,但是他反而含笑摇头,“不疼。”
他的眸中有细碎的星光,那里面俱是载着沉甸甸的温柔和爱意,在这片黑暗中更为明耀动人。
她第一回毫无回避地直视这心意,接纳这片柔软,任凭那点星光划破心门。
两人四目相对了片刻,那铁壁似是息了火,颤了几下便没了动静,立在了原地。
她暗暗松了一口气,看着他那仿若被钉在利刃上,鲜血淋漓的手掌。
“快松开那钢刀,抱住我。”她松开了一只握剑的手,揽住了他劲瘦有力的腰身。
他闻言便将双手拔出,却不欲拖累于她,又伸出一只手去握那只被她放开的长剑,一拔一握间,鲜血便如洪水般倾泻,疼痛亦是如影随形。
“你……”她见他不顾伤势去握剑,一股郁气涌上心头,便不再看他,只一心琢磨如何出了这陷坑。
忽听地上一阵激烈而规律的响动,震得尘土飞扬,盖了两人一脸泥沙。
禾袖和延陵昱早先亦是经历过此景,不过那时是在演戏,当下是在听一场切切实实的塌上欢。
只听那男子怪叫一声,接着柔情蜜意般唤道:“蕊娘。”
接着是女子的媚笑,“二少爷,可真是要了奴家的命了。”
一阵窸窸窣窣后,又听男子亢奋大笑几声,“不知大哥若是见到此景会做何感想?不过,他见不到了。”
女子未曾反驳,似是在谈论的不是与自己同床共枕多年的夫君,而是一个与她毫无干系之人,极致欢愉般娇声道:“二少爷,奴家是二少爷的人。”
禾袖心下一沉,知那唐贤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延陵昱接二连三被迫听这荒唐事,一时羞愤不已,只是在听及二人谈话时,亦是沉下了眸子,这对不知羞耻的野鸳鸯,罔顾伦理也就罢了,竟心狠至此!
那厢云雨未歇,地底下却传来一阵异动,紧接着,那陷坑便急速塌了下去,四面铁壁亦是摇摇欲坠。
二人均因这突来的变故一惊,伸手拥住了彼此。
一阵天旋地转中,两人失去了意识,只是紧握着双手,似是应了那句——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