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帝嘴角已溢出好几口鲜血,阖上眸子,感受周身神力逐渐消散,哑声道:“同她一道陨落也好……”
此言一出,却好似触到了夙垣的逆鳞。
下一瞬,他便将天帝狠狠甩到地上,听他按捺不住痛楚而发出几声轻吟后,才消减了几分怒气。
落地时,夙垣变回了俊美疏朗的青年之姿。
天帝那身朝服已染上斑斑血迹,毫无姿态可言地伏在地面咳血,面容上亦是狼狈不堪。
那头的天后与众仙早已晕了过去,气息微弱,恐已元神大伤,若非夙垣收敛了几分神力,早便一同魂飞魄散了。
夙垣面上挂着凉薄的笑意,随口道:“如何?若是你跪地求饶,吾便饶尔等一命。”
说话间,一只修直的长腿已踩上他胸口,隔着那层皮,重重碾上那颗破碎的心脏。
天帝勉强找回一丝清醒,目光直直地盯着他面上的魔纹,不屑地轻笑一声,挑衅道:“我堂堂龙族,竟是出了个魔修,不知若是她见到你这副模样,还会不会倾慕你?”
他们皆知晓,灼光虽肆意却正直,否则不会守天门守了那么多年,对于魔族,不算嗤之以鼻,却也算不上多友好。
夙垣先是有一瞬的涩意,不多时便愈发狠辣地钳住他的脖颈,面色阴冷道:“你们不是都觉得她已入魔?想来她定是不介意我一同入魔,反倒是你们这些自诩正道的伪神……”
他的五指几乎已掐进肉里去,所及之处皆赤红一片,却不如那双染血般的凤眸那般可怖。
面上的魔纹开始活跃起来,令那张俊容变得如嗜血魔头一般凶恶瘆人,脑海中更是无时无刻不在叫唤着:“他们该死!杀了他们!”
夙垣本欲一剑取了他们性命,不过若是这般让他们痛快死去,倒是让他不那么舒心了,他要看着他们痛不欲生,又求死不得。
天帝元神几乎被撕裂开,神识亦是一片混沌,朦胧间听到一声惊呼,随后便彻底失去神识。
文德星君喘着粗气,好不容易自府中赶了过来,便见到了天宫中这血流成河,伏“尸”一片的凄惨景象。
那“尸”中有天界众同僚,亦有天帝、天后,不过应该还来得及,若是再晚来一步,怕是就要真的造下杀孽了。
“尊上,还请您高抬贵……手……”
话音未落,那染上血迹的修长五指,便掐了上来,将他吊在半空。
夙垣看清他面容,便轻笑一声,难得有了几分温润之感,“是你。”
文德星君矮他一大截,这般一掐,他险些抱不住怀中之物,只得苦笑着艰难出声:“禀尊上,正是老朽,可否放下老朽?”
许是这张老脸与她有几分交情,他松了一下紧锁的五指,却未完全放他下来。
“你与那天帝,不过亦是一丘之貉……”他确信,那幻境定是与这老头脱不了干系,骗他也就罢了,偏偏还让她得了寻死的机会。
夙垣沉下眸子,猛地收紧五指,狠戾道:“你亦是该死!”
他突然发难,倒是让文德星君有几分措手不及,连怀中之物都来不及拿出来,亦发不出半点声音。
喉间一阵疼痛,眼前亦是一片漆黑,文德星君渐渐脱力……
于是,那染了余温和他气息的一个圆又大的物什,便从他怀中砸向了地面。
意识朦胧间,他还在寻思,这物什乃是神脉,应当不会这般容易碎了吧?
若是碎了,这天宫一堆还未凉透的“尸身”,便要变成真尸了。
不对,神仙没有尸身,只有烟消云散。
这头,夙垣松了手,将文德星君甩到一边。
他亦是注意到了那个大圆球,只是冷冷地看它坠下,然后……
那大圆球从地面蹦起,飞到了他怀中,还颇为惬意地在他怀中蹭了蹭。
不知为何,他那颗死寂的心,好似有了生命,重新跳动了起来。
夙垣双手有些许颤抖,犹豫了许久,才抚上怀中之物。
那里面……有一条幼小的生命……
他那苍白的唇亦开始颤动,不可置信地后退了一步,不过一瞬,眼角竟浮上了可疑的湿润液体。
文德星君醒来时,便看见昏迷前还是凶神恶煞的太初苍龙,痴傻呆愣地盯着怀里蹦跶着的蛋。
若非他亲眼看到他徒儿诞下它,他亦是不敢相信,这是一颗苍龙蛋。
夙垣听到一阵轻咳声,这才回过神,目光却未曾挪开半点,缓缓问道:“他是……”
文德星君撇过脑袋,似是不忍看到他这副痴相,沉声道:“他是你的孩子,在她施法与你进入幻境之前,便已怀有身孕。”
他那徒儿,亦是个傻的,早就已交付身子给他,却还狠得下心,剖腹取子,以绝后患。
幻境中的一切皆是虚假,但那叫“禾袖”的女子却是真,怀孕亦是真,只是在她赴死的前一日,她改变了主意,从幻境中出来,将腹中幼龙蛋取了出来。
那日,她唤文德星君去天界云清府上,取了那块自东胜神州得来的八封神石,传闻其可定乾坤,主阴阳,育生胎,神灵感孕。
取子的过程漫长而痛苦,那张明媚的小脸开始苍白失色,血和着汗,源源不断地往身下流去。
她早早被剔去神骨,又剥离了元神,又是以肉体凡胎之身怀了神胎,早已承受不住,这会儿虚弱得好似下一刻便要升天。
他亦是头一回妇人产子,只觉得血腥而残忍,却无法制止这一切。
“徒儿,为何非要寻死?”他知她心中有怨,有对天界的恨,却不知她为何毅然求死。
她已气若悬丝,唇间那抹笑意亦是飘忽不定,“我已经活够了,等了万年等不到他,想来这世间已无他了,我再活下去,亦是无用……”
他心头酸涩异常,眼角湿润起来,却未停下手中为她续命的仙术,叹道:“你便舍得一心倾慕你,哪怕没了记忆,亦是要生生世世寻你的帝少羿吗?还有我这未出世的徒孙……”
屋内静谧了片刻,正在他以为她不会回答时,听她幽幽出声——
“不过是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