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唱会在零点二十分结束,唐筝筝恋恋不舍对着舞台拍了几张照片,然后被祁东野强行拽走:“快回家吧,困死了。”
他们随着人流退场,走廊很窄,人又拥挤,半天都没怎么挪步,唐筝筝踮起脚尖伸长脖子看前边,只看到乌压压一堆后脑勺,她纳闷嘟囔:“怎么都堵着,难道是祁寥在前边签名?”
这么随口一念,才忽然反应过来:“啊!我没要到签名!”
祁东野说:“这是演唱会,他一直在台上唱歌,怎么给你签名?”
“也对哦,”唐筝筝撅嘴,“唉,我还以为在内场就可以要到呢。”
祁东野望着前面人群,忍不住笑了笑:“签名还不容易?以后有的是机会,别急。”
唐筝筝抬起头看了他一眼,还没说话,身后忽然有人撞她一下。
那走廊里人挤人,她身子一趔趄,就又重重撞上祁东野的胳膊,祁东野迅速伸手拎住她,斜眸一瞥,那撞人的是个中年男人,戴着帽子,扶着眼镜,正弯腰要捡什么东西。
唐筝筝反应快,先他一步蹲下,把他掉落的手机拾起来。
屏幕翻转,是正在录制中的自拍镜头。她把手机还给他,那男人低声说句谢谢,祁东野冷冷开口:“撞了人都不知道道歉?”
男人愣了一下,有些不情愿,只好又补一句“不好意思”。
唐筝筝摇头说没事,祁东野拽着她手臂,把她换到靠墙的位置:“人太多了,你走里面。”
唐筝筝挨着墙乖巧站直,祁东野想到什么,又问:“他手机是不是拍到你了?”
“好像是吧,”唐筝筝回忆一下,“他的相机在录视频,我捡的时候就把我拍进去了。”
祁东野说:“我去让他删了。”
“哎哎!”唐筝筝赶紧拉住他,“没关系啦,本来也是不小心拍到的嘛。大家都在记录跨年夜,你让人家把这么珍贵的视频删掉,多可惜啊。”
祁东野点了点头,抬头想再看看那个男人,却没找到,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隐进人群不见了。
他没再留心,跟唐筝筝一起慢慢挤到出口,忽然听她惊叫一声“下雪了”,他抬起眼,隔着体育馆的玻璃幕墙,看见凌晨夜色下漫天的飞雪。
被雪困住的人们全部滞留在体育场,难怪刚才走廊里寸步难行,原来是前边的人压根没法走。
祁东野拿出手机,想看看什么时候停雪,打开天气软件,屏幕上赫然显示预计4小时后雪停,他脑袋嗡一声,与此同时听见唐筝筝的声音:“哇,真的下雪了!还好我早有准备!”
她怎么又有准备?祁东野倏地低头,唐筝筝从包里掏出一把大伞。
“嘭”一声响,众目睽睽之下像座大炮一样赫然打开。
“祁东野,我们走!”
体育广场的雪积了几厘米深,夜晚温度低,很冷,好在风倒是已经停了。
他们共撑一把伞,吱嘎吱嘎走到马路边,这么大的雪,祁东野的自行车肯定没指望了,跨年夜的凌晨,天气恶劣又没有公交,祁东野拿手机摇了好久才摇到一辆出租车,雪下大了,他把唐筝筝塞进车门,收伞的一瞬,鹅毛似的雪片落进他后颈里。
出租车目的地定在铁厂职工宿舍,一路上车窗外昏昏淡淡影影绰绰,快到的时候风又起了。
风卷着雪蛮横乱飞,隔着窗都听见赫赫有声,祁东野皱眉望着窗外,唐筝筝忽然说道:“哎,不然今晚你在我家住吧?”
“……啊?”
车里很静,司机师傅沉默开车,也不知道是没留意听还是故作沉默。
祁东野回过神来,觉得耳根有点热,没听清似的僵硬反问一句“你说什么”,唐筝筝说:“现在已经两点了,你家不是还挺远的,等你送我回家之后再回去,可能天都快该亮了。而且你明天不是还要回体育馆把单车骑回来吗?今晚在我家住下,明天去体育场也能近一些嘛。”
“呃……”
其实他家也没有特别远吧,不过这天气这么差,又这么晚了,确实也是怪麻烦的。
祁东野迟疑着,忽然看见司机掀起眼皮从后视镜瞟了一眼,他后知后觉这话题听来有些异样暧昧,还没来得及开口打圆场,唐筝筝又说:“哎呀,你放心啦!我爸又不在家,今晚就我们两个……”
“……”
司机嘴角浮现一抹微笑,祁东野低声急促打断:“好好好,我知道了。”
而唐筝筝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浑然不觉:“不过我家里没有多余的床,我爸常年不在家,他的卧室我就当杂物间堆东西了。我家沙发还挺宽的,你睡沙发可以吧?”
“可以。”他说。
于是他就那么被唐筝筝忽悠回家,放着自己温暖舒适的公寓不回,睡在了她家冰冷的沙发上。
职工宿舍户型很差,中间加一道简陋的推拉门,就算是分开了客厅和卧室,柜式空调很旧了,只管吹风,也不怎么热,唐筝筝卧室里有电热器,她怕祁东野冷,于是将那推拉门打开着。
祁东野把自己缩进毛毯裹成一只蛹,关了灯,他们一个睡床,一个睡沙发,彼此躺在黑暗里。
窗外风雪扑簌簌落个不停,明明在体育场时他还困得要死,折腾半天回到家,反倒又不怎么困了,唐筝筝也怪精神,翻来覆去总睡不着,百无聊赖,后来她开口跟祁东野聊天:“你说你是自己一个人住,那你爸妈在哪里呢?”
“他们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分开了,十岁之前我跟我妈住在佛罗伦萨,后来她送我回国,自己留在国外没回来,我就跟我爸住在一起。”祁东野说,“我爸工作很忙,经常出差,没时间管我,后来我又自己租了房子住。偶尔……他工作休息的时候,会回来跟我见个面。”
“哇,佛罗伦萨!?”唐筝筝很惊奇,“我知道,徐志摩翻译的翡冷翠,世界著名的艺术之都对吧?”
“对,”祁东野说,“我妈她……很喜欢画画,读书时在那里留过学,后来就定居下来了。”
“佛罗伦萨多好呀,你干吗还要回国?”
祁东野停顿了一瞬。
“我住不惯。”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