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姑娘,”洛屿叹了口气,“唯恐天下不乱可不是个好习惯,你怎么就能笃定是发生了凶案?”
“没有冤死的亡魂,他们为什么要念往生咒?”景柠拥有十足的信心,当然,绝非只是想要看热闹。
“或许是哪位大师在布下阵法,帮李家先前夭折的两位孙儿祈福。”
景柠不为所动:“几年过去了,若是李家真的有心去为两位孙儿超度,何苦等到今日?倒不如说是想要搅和的孙儿们魂魄不得安息合理些。”
她又指了指院门,挑衅地看着洛屿:“不信你现在出门问问去?”
“不了,若是因在下的鲁莽坏了大师的阵法,在下万死难辞其咎。”洛屿坐得板板正正,一派大义为先的正直模样。
随着脚步声远去,洛屿饮下最后一杯茶:“云姑娘,需知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府中的种种反常,或许只是因此地风俗不同罢了。所谓凶案,不过是你疑心生暗鬼,不足为信。”说着,就打算向空着的厢房走去。
“道长,您的住处似乎在旁边的院子里,”景柠戏谑地望着洛屿脸上逐渐挂不住的笑意,“月黑风高,道长出门时要小心些,莫冲撞了大师的阵法才是。”
洛屿深吸口气,拍拍胸口:“既然有了道长给的镇宅灵符,我又如何会被恶灵侵扰呢?”
“只是这李府上下处处透着古怪,难说知道了道长住处后不会做出什么,道长不若移步到在下院中一叙?”洛屿补充道,丝毫看不出心虚害怕。
“不必了,”景柠一口回绝,“我需在此处等着,若是雪儿回来了,瞧不见留灯怕是会闹别扭。”
洛屿丝毫不惧:“那在下便留在道长院中,共同等待您那道童回来便是。”
这人今天是缠定她了?景柠声音重了些,赶客之意更为明显:“洛公子,贫道与徒儿都是修行之人,您留宿在此怕是不妥。”
“道长此言差矣,”洛屿却是充耳不闻,继续装傻充愣,“修行之道在于心,不入红尘又怎敢说已别红尘?步入其间又不为所动,才是修行圆满。”
“贫道眠浅,”景柠忍无可忍,“公子留宿在此扰了贫道心绪,若是作法时出了问题您可担待得起?”
不错,对胡搅蛮缠的自己也是有一定招数了。洛屿满意一笑:“自然担待不起,在下告退。”说完双手撑墙,潇洒一跃就翻入了隔壁的院中。
他走得轻巧,景柠却不敢相信这人竟这么容易打发走了?守在院中等了一炷香的时间,彻底听不到墙那边的动静了,景柠才敢起身回了屋歇下。
翌日清晨,景柠是被云寄雪的敲门声惊醒的。
开了门,云寄雪竹筒倒豆子地将她晨练时听到的事都讲了出来。
李府昨晚果然出了事。东面厢房里,死了个人。
这人据说是位大名鼎鼎的阴阳先生,半月前应邀住进了李府。在他指点下,府上的布局更改了不少,家丁婢女们都说自改了以后都觉得气也顺了,劲也大了,人人都奉他为活神仙。
夜间,府上的仆役都要到东面院子里,听他一番指点,再分作几组人,排班轮换着绕着府里念往生咒的。
这法子也是那位大师交代的,说是因长孙横死,怨气一直未曾消散,再导致了次孙的夭折。只有将它安抚住了,才能保住第三个婴孩的性命。
可这位大师今早却被发现横死在了自己的屋中,不仅死相凄惨,室内也是分外的诡异。窗上几个大小不一的血手印,地上还有数道血抓痕,抓痕虽细而浅,像是婴孩留下的,但那血色却是已经洇染进了地板中。
云寄雪蹲了好几处的墙角,听到最多的两种说法,一说非鬼魂作祟不能呈此般恐怖之状;另一说大师造诣高深,鬼怪莫侵,必定是被奸人所害。
现今那间屋子已经封了,府上的人也已去报了官,就等仵作来验尸。待将尸身收敛入棺,再请各位贵客到灵堂上,看能否从鬼神之道探出什么缘由来。
景柠听完,立刻起身去找洛屿,院门并未插上门闩,似乎知道会有人闯入。
景柠上前轻叩了一声门,屋门应声而开。
洛屿身上虽是寝衣,头发却是一丝不苟的束起。很难看出他是一宿都未曾合眼,还是因睡相极佳留住了翩翩风度。
景柠眨了眨眼,屋门又在她眼前轰然闭合。待洛屿施施然到了她们院中,婢女已将三人份的粥食摆上了石桌。
洛屿见到她的第一句话却是:“你这么一早寻到我屋子里作甚?”
景柠不禁呛了一口,点心中的油滴也在身上落了几滴。
又是食不下咽的一顿饭。景柠心中叹气,如此看来,她与洛屿应当是八字相冲,将来还是少同桌共食为妙。
婢女这次来收拾时倒是主动提起了府上的凶案:“官府来人查验过了,此案棘手难破,恐须有高人在旁帮衬才可;老爷眼下也出了悬赏,若道长有空愿出手相帮,李府必定感激不尽。只是此事诡异,还望诸位能在告破前勿泄其机,免得人心惶惶。”
景柠默而不语。如此凶案,县令和言老爷却已然不将它当作门大事,让他们这些人插手,无非是打算将真凶推到鬼神之事上。
想到此处,景柠看了眼洛屿,对先前的看法更为确信。王爷微服到访此处,必然与这处处透露着不寻常的李府有关。
洛屿沉吟片刻后应了下来。两人起身去往凶院前,景柠指着自己身上溅上的油水向婢女讨要一身换洗的衣物。
婢女开始很是为难:“并非奴婢有意怠慢,只是府上的确未曾准备。”但架不住景柠的软磨硬泡,还是拿了套下人穿的布衣交给了她。
半路上又经过了凉亭,景柠停了脚步要去假山石那里看看。洛屿拗不过她,瞅着四下无人,再次敲开了密道。这次密室里空无一人,一片漆黑,景柠不慎还栽了个跟头。
待他们出来,正巧碰上做洒扫活计的仆役在打理假山石,离石门最近的伙计见他们出来也当做没看到般,继续擦拭着石面。他后面几个小丫鬟却是都红了脸,垂着头不敢往他们这里看。
景柠自是也注意到了,心下生疑,莫非这里真的是用作那档子事的?不然他们怎么都是这副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