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世上只怕已极少有人记得当年四姓之风采,朱帝之雄姿。唯秦、谢两家几世的深厚友情仍维系如当初,真要说还有什么能证明当世四姓曾同生共死过的话,应该也只有那从未真正面世的四姓传承的存在了。 庄清和也是自小就读过《朱帝起义录》的,明白秦谢庄卫四姓的关系,这也是秦、谢两家三朝元老,深得皇室敬重的原因之一。 “大白天的你喝多了吧。”秦婉初伸手弹了弹顾师手里的酒壶,瞪着他,“给你做了份养生汤放到外头桌上了,我先走了。” “哎,堂堂归德将军府的秦三小姐,确实不是我一个市井小民可以指使的,您慢走。”顾师摇头晃脑,好一副委屈模样。 秦婉初的脚步生生顿在那里,这些年为了让顾师收她为徒光明正大授术她费尽了心血,但顾师宁可偶尔让她偷技却就是死活不肯收徒,如若不然,以她之天资早就可以治好父亲的顽疾了。 她转头咬牙切齿问:“奉茶可以,收徒茶一并喝了。” “不必了。”顾师却大手一摆,哼声,“其实我跟王爷早就谈完了,刚才让你奉茶只是想试一试你,啧啧。” “......”如果她有病,一定一口老血溅一地了。 庄清和没有吱声,其实和顾师确实是谈到最后了,这个名义上的医师可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这一趟不白来;但是他却还没真正答应顾师的合作要求,如今这人却自作主张,明显是不给他反悔的机会。 顾师接着又说:“城外皇陵脚下的李家庄有个我的病人,今天该给他送药了,你去吧。” 已经被顾师摆过一道的秦婉初,这次也实在不好再拒绝,那头庄清和却又说:“本王正好要去皇陵,但未坐车辇前来,可否借姑娘马车同行?” “诶,正好顺路啊。”顾师一拍手,笑得很欠打。 “不方便。”她冷着脸子拒绝道,开什么玩笑,她一个闺阁在室女跟一个外男同乘?! “本王可坐马车外头。”庄清和忙解释,“也只是想着脚程前往,来回太慢,恐回来已经天黑,所以......” “你就行个方便嘛,堂堂儒诚王你竟然也说拒绝就拒绝?”顾师掐了她一下,“快点头。” 秦婉初捂着手腕,委屈地看着他,他呵呵:“果然是千金小姐,我们使唤不得。” “你要不要脸?”秦婉初可怜兮兮地怼他。 顾师把脸凑上去拍了两下,哼声:“值几个钱?” “你?” 庄清和看得憋笑不已,秦婉初一口闷气堵在胸上出不来,憋屈得很。庄清和也不欲她这般为难,便又道:“算了,不为难......” “她不为难。”顾师跟庄清和使眼色。 庄清和反而有些为难了,秦婉初咬牙:“走吧。” ...... 微风里,碧绿林中,马车行辕在官道上,一面是嶙峋山壁;一面是葱绿斜坡,弯弯曲曲的道路使得马车行得并不平整,颠簸得秦婉初有些难受。 洛儿看出了自家小姐的不悦,握着秦婉初的手说:“算了小姐,就当秦节不在,他们是我们的护卫好了。” “儒诚王给你当护卫,好大的脸面。”秦婉初别嘴,心里把顾师剐了一万遍,待将他的医术学尽,定叫他好看。 其实阿七知道,庄清和之所以要借秦家的马车去皇陵,也是为了避开暗中那些跟查的耳目,毕竟去皇陵暗中祭拜的事情不能让皇上知道,否则不知要闹出多少风波。 终于到了分路处,庄清和主仆勒停了马车跳将下去,洛儿赶紧出去,庄清和瞧着那不再拨动分毫的车帘,知道某个少女是不肯露面的。 “我们主仆没有回去的马车,还望姑娘一会回这儿再停留等待一下,我们必来汇合。”庄清和冲着车内人道。 今天真是出门没看黄历,秦婉初叹气:“王爷吩咐,自当从命。” ...... 冰冷的地下宫殿,闪烁不明的晦暗灯光,庄严肃穆又显出几分寒气的墓碑,令人的心也一度坠入沉重边界。 待阿七想法子把守皇陵的人都引开之后,庄清和才进去,他没有去先帝的陵寝,而去了皇子墓。 三皇子庄清平是因叛乱被杀,不得好死之人是不能被葬进皇陵的,据说后来还是昌平王皇叔求情,念在庄清平之前日夜守护在先帝病床前的情分上,才让他得以葬入皇陵。 他伸手抚向墓碑上那几个烫金镶边的凹体字,眉头紧锁:“老三啊老三,父皇所有的皇子里,唯你最纯善至孝;可如今他们都说是你造反,亲手杀了父皇......” 如果登基为帝的是庄清平,也许庄清和不会有那么多的痛苦和感慨,可到最后,竟让那个脓包做了天下之主。 这时,外头传来一声尖锐的鸟鸣声,是阿七的信号。 他眼神坚毅:“我一定会查清武直门兵变的真相,还你清白。” 主仆两个隐秘而来,隐秘而去,未惊动任何人。 回程,阿七忍不住问庄清和:“王爷,我们真的要跟那个顾师合作?” “顾师至少八十岁了,这样一把老骨头还能为了什么事拼呢。”庄清和不由得一笑,“本王在他眼里看到了一股奇怪的怒火,难以平息的痛苦。先留着吧,也许以后真能用得上呢,至少现在他不是乐意替我们养着司元嘛。” 这倒也是,似又想起了什么,阿七问:“王爷,顾师也就罢了,属下看你看那个姑娘的眼神不太对劲啊。” 提到秦婉初,庄清和的心里便不由得柔成了一块,面上的笑都漾上了三月春风的温度。 “你看你看,就是这个表情,属下从未见您这样过!” “她就是葱笼山救我之人。”庄清和笑着说,“不过这事不要声张,她不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