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病着一直不见好,徐衍自责不已,每逢驿站便延请名医诊治。 一路耽搁,待到都城,已经是两个月后了。 丧期早过,春意烂漫,一路草长莺飞。 念春撑起帘幔,头探出马车瞧了瞧,而后低声说:“三小姐,我看到城门了。” 闭目神游的相思睁开眼,神思渐渐归拢,抿紧的唇瓣微微张开了些许,许久才吐出两个字:“是吗?” 那一瞬间,生出了些许近乡情怯的惆怅意味。 暌违两年,她对这座城池已经感觉到陌生了。 记忆里的那张脸还清晰着,可也觉得有些遥远模糊了。 只启程前姑母的声音犹在耳畔:“弑父囚母,他早已不是当年纯良的太子了,只是如今也别无选择,祝氏一族,还需仰仗你的庇佑,便是你不放在心上,你父母之事也未明了,你总该记着。祝氏虽不及从前,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祝氏尚且还未到卑躬屈膝的地步,你也不必委屈了自己。若他薄待你,你自管去闹,你祖父和大伯的余荫尚在,你外祖父虽不理朝事,可到底也不是吃素的。” 姑母为了家族筹算良多,有时虽显得过于精明市侩,但到底也是为了她着想的,她同姑母相拥片刻:“姑母放心,我自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祝家在朝中无眼线,这几年遭先帝忌惮,祝家的势力逐渐收往西北一带。不过即便方便,相思也不会去窥探朝事,于他于己,都不是好事。 是以这两年关于太子的只言片语,也是道听途说,并不比旁人知道的多。 他倒是寄过来不少书信,他这人心思深,信上也只捡些吃的玩的说与她听,断不会讲什么朝局。 他…… 他变了没有,变得如何,同昔日是否有差别,她也并不知。 念春兀自絮叨着:“徐将军一路上也不说一句话,哪像来接我们,倒像是押送犯人似的。” 相思只带了两个侍女,一个叫念春,另个叫听夏,听夏稳重些,话不多,听到这里才开了口:“徐将军是陛下的贴身侍卫,最信任的人,要他离灵都亲自来接,已是无比看重我们小姐了。” 尽管她也忐忑,不过是接个官眷女子,徐将军紧张的程度,仿佛小姐身上有十八个命案,一旦跑脱就要就地正法格杀勿论。 念春嘴巴一撇:“便是陛下亲自来接,也不为过。” 三小姐虽说八岁便没了爹妈,可到底根儿上还是荣耀尊崇的,他父亲定北侯常年带兵驻扎在关外,母亲昭平郡主是老梁王的独女,也封了女侯的,父母感情甚笃,婚后一直无所出,也未纳妾,三十岁才得了相思这个女儿,可惜戮岭一战父母皆亡,她被养在已故的先太后身边,一应规格与公主平齐,先皇为了堵住悠悠众口,甚至起过封她为公主的念头,还是太后拦下了,怕过犹不及,招人嫉恨。 更觉得,来日她做太子妃,比做公主合算。 可惜太后是真的疼爱自己这个孙儿,皇后和皇帝,都拿他当反贼。 他自小这个太子之位坐得就不大容易,因而心性比别的皇子要坚忍,也要更冷硬些。起初三小姐是怕他的,见了旁人喊一句兄弟姊妹,见了他却规规矩矩喊殿下。 殿下却十分的霸道无礼,嫌弃九公主字写得丑、三皇子愚钝、华安郡主过于蛮横……因此不许三小姐和他们多接触。 因而三小姐总是跟着殿下坐,跟着殿下一块用饭,夜里太傅考校殿下功课、读书习字,三小姐也要陪着。 三小姐那时候年纪小,总是缺觉,时不时就趴在殿下的书案旁睡着了,时候到了,三小姐要就寝,他不催,也不让别人打搅,太后斥责几次,到了点,殿下就把三小姐背回去。 太子和太后都住在东宫,虽说是顺路,可到底惹眼。 人人都当三小姐日后是要做太子妃的,可这既无礼又无聘帖,嘴上一说的事,日后谁又说得准,若不是殿下身体力行,旁人也不会一说再说。 念春越想越生气,三小姐回奂阳的路上,一路何其凶险,时不时有人尾随意图截杀,三小姐不敢抄近道,只能走官道,与灵武卫寸步不离,后来殿下派来护送的亲兵赶来情况才稍好些,可若不是殿下,三小姐一介闺阁女子,何至于要都被暗杀的地步。 如今回程千里路,三小姐身子一直不大好,又是颠簸受罪,本就瘦削的身子,越发清减了。 殿下这样作弄人,她觉得自己说得没错,便是殿下亲自来迎,也不为过。 听夏微微蹙眉:“你这口无遮拦的性子,到了灵都要收敛些,莫给小姐惹祸端。” 念春不情不愿扁着嘴:“我知道,我又不傻。” 相思终于回过些神,无奈道:“都少说些罢。” 徐衍勒了下马首,上好的千里驹,此时伸不开手脚似的,磨蹭在马车旁,与慢吞吞的马车并驾。 相思听见动静,掀开帘子问了句:“徐将军,何事?” 城外十里,城门遥遥,其实连个模糊的轮廓都看不到,徐衍觉得她的婢女怕是赶路昏了头。哪里看得到城门。 即便徐衍目力超群,也只能看到路上溅起的尘雾,像是有快马从很远处奔驰而来。 不过,如今都城尚在管控,严格限制进出,更不可能有大批疾驰的军队在路上奔跑。 即便是自己,有在城中纵马的特权,可靠近城门也得缓行。 徐衍心思稍一活络便明了。 必是陛下亲自来迎了。 竟然迎出来这么远。 陛下自有陛下的道理,但陛下确切是不太沉得住气,明日早朝,不知道又有多少进谏的折子,下了早朝,大臣们七嘴八舌,又要给陛下添几桩罪名。 不孝不悌,残暴不仁…… 沉迷女色? 也算不上沉迷,陛下就中意这一个,可两年前弄丢的时候,陛下做了许多荒唐事,颇为出格,闹得二皇子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