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李时居生来厚脸皮,不在乎受人冷眼,但依照系统同志那无比高大上的立意来看,进了国子监,想跟这位公子哥儿一块浑水摸鱼,肯定是行不通的。
她正在琢磨如何拒绝霍宜年美意,那位始终板着脸、寡言少语的公子发话了,“我们该走了。”
也不知道此人什么来头,霍宜年和蔺文柏都很听话地撂下吃了一半的点心,跟着站起身。
蔺文柏向李时居微点了点头,霍宜年则凑上来问:“在下霍宜年,小公子姓甚名谁呐?往后国子监中相见,咱们也好互相交流进步嘛。”
“小可姓李,名时居。”
原主是个宅女,跟姐妹往来也多用乳名,她这个大名还真没几人知晓。
“好名字!好样貌!”霍宜年称赞一句,眉头一挑,悄声问,“我记得武德侯家的公子,约是叫李时维吧?”
李时居莞尔一笑,用大名行走江湖,她早就做好了被人追问的准备,“时维堂兄才华甚笃,我要是如他天资粹美,就不必担心白衣试了。”
语声柔如静水,丝毫叫人看不出撒谎的痕迹。
“原来是侯爵府内侄,失敬,失敬!”霍宜年一抱拳,把嗓子压得更低了,“不过时居贤弟去侯爵府拜会过了么?听说他家……”
“宜年,三鼎甲游街将至,莫要误了时辰。”蔺文柏走上来,拉住霍宜年的胳膊。
“……后会有期,后会有期!”霍宜年朝她拱着手,在一片磕磕绊绊的脚步声中,被蔺文柏拖下了楼。
街上传来鸣锣开道的喧闹,李时居走到窗边,静静伫立。
她以前也风光过,当年市一级的文科高考状元,出成绩那天接受了好几家电视台和报纸的采访,但是跟眼前的景象比起来,排场气势上矮了一大截。
长宁大街遍地撒了金纸,两侧的商铺楼阁全部敞开窗扉,楼台街角站满了看热闹的百姓,还有吹拉弹唱舞龙舞狮前来表演助兴。
状元郎走在最前面,不过他看起来已经四十多了,胡须长长,人也瘦弱,撑不起绯色状元服,没什么看头、
榜眼走在中间,也是绯袍,人还算年轻,他的纱帽上没有金花,气质略显萎靡。
最后骑马缓步而来的,便是探花郎薛瑄。
李时居抱起双臂慨叹,真不愧是原书男主啊,自带风流buff,这一打扮起来,身板挺拔,脸庞俊朗,眉目仿佛透着光,难怪沿楼的小姑娘们纷纷红了脸。
不过同那夜马车上,三皇子眼波流转间的惊世风华比起来,还是逊色不少。
往三鼎甲身上投花乃是大邾习俗,只不过这一回,满街的鲜花都扔到了压轴出场的探花郎身上,令走在前面的状元和榜眼格外寥落。
薛瑄没伸手接花,但也没拒绝,他垂首向每一个青睐于他的女子表示谢意,直到街道尽头,出现了一个鹅黄衣裙的倩影。
李时居眯眼一瞧,果然是原书女主——她的美丽表姐,薛瑄日思夜想梦中人——云瑶。
云瑶这姑娘,待字闺中时性情温婉,但在面对自己的心上人时,直球打得飞起。
薛瑄还在踯躅,她却亲自走到他身旁,递过去一枝还带着露水的烟紫芍药花。
满街的吃瓜百姓都发出了“哦——”的起哄声,更有甚者,已经开始大声怂恿薛瑄——“探花郎接花!探花郎接花!”
在一片笑语和掌声里,薛瑄勒住马绳,望着马下勇敢的姑娘,过了片刻,他才点了点头,接过那枝芍药花枝,极潇洒地伸出手臂,将云瑶从地上捞起来,搂在怀中御马前行。
就算是点家小说惯用的直男YY桥段,也让李时居看得一脸姨母笑,原书官配真的很甜,居然有种磕CP的幸福感。
女子与探花同乘游街,其实已然违背了规制,但礼部和府衙也喜欢看这样的桥段,无人上前打扰,破坏这动人气氛。
就连前头的状元和榜眼也忍不住摇头感叹,“看看薛探花,于金榜题名日抱得美人归,大小登科喜相逢……看来是你我,生得不够年少风流啊!”
一双璧人渐行渐远,李时居拍着栏杆叹一口气,她知道方才云瑶递花的一瞬,薛瑄在犹豫什么。
他自幼父母双亡,自感配不上云瑶,不过最关键的还是囊中羞涩,要为生计奔波。
明儿过后,薛探花就得踏上仕途。然而翰林院中最不缺的就是探花,从正七品起步往上熬吧,俸禄也只够租房吃饭,当官少不了交际往来,还得还念书时欠下的银钱,为父母的死亡寻一个真相,甚至规划复仇大计。
桩桩件件都要花钱,今日一时煊赫,往后该如何给爱人幸福。
她盯着小情侣的背影,脑中忽然冒出个一石二鸟的主意。
薛瑄缺钱,她也不想跟云氏要钱,但是薛瑄作为学霸,必然掌握了丰富的科举经验,而她呢,则有被现代商业体系和营销手段pua过的大脑——
如果薛瑄愿意把学习方法和总结资料交出来,那么她既能在考前飞速进步,同时又能将这些东西包装成状元笔记,印发给京中备考的学子们。
岂不是知识金钱两手抓,考白衣试和花钱当例监可以二选一了?
想到完成任务的好方法,李时居连一刻都等不下去了,她知道薛瑄今晚会去哪——云瑶今天当众示爱,她爹左都御史云天青正在赶来棒打鸳鸯的路上,而薛瑄会因为得到功名而失去美人落落寡欢,回到借居的客栈中喝一夜闷酒。
她要去游说薛瑄,务必把这一单拿下!
只不过刚一转头,就撞上两张熟悉的面庞。
帐幔垂落,遮不住那双沉静的眼睛,长睫垂下,看起来雾蒙蒙的,仿佛藏匿在云烟背后,连温雅里都带了道不清的疏离和浅淡。
李时居心叫一声坏菜,忙拧过身子钻回墙后,拎起桌上《皇明太学志》把脸遮起,直到他们落座,才找了个方便观察的角落站定。
三皇子怎么和锦衣卫搅和到一块去了?
雕花木格那边的雅间里,陈定川不慌不忙地走到桌边,他身后,北镇抚司指挥使江德运亦步亦趋,笑得油嘴滑舌。
“……殿下想查,交予我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