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快来吃饭吧。”只见一个衣衫洗得发白却干净清爽的清丽女子,袖子因为劳作而撸起一小节,露出雪白的手腕,正往堂屋中间已经斑驳的红漆桌子上摆放食物——一碟木耳肉丝,一碟清炒小白菜。
那桌子本来稳稳的立着,放上这两碟菜之后忽然晃晃悠悠起来,这女子弯下腰去,嘴里嘟囔着:“好伙计,再撑些时日吧,明日卖了帕子就有银钱修理一番了。”说着又拿起一小块木板垫在桌腿下方。
这时一位老者,不,或许是中年人,只是他的精神状态十分萎靡,头发也白了大半,让人一眼望过去下意识便觉得这是位老人家,只是从他脸上还未皱褶的皮肤才看出这人应当正值壮年,一双死气沉沉的眸子没有半分波澜。
他听到女儿的声音,慢悠悠的从房中踱步过来,看到桌上简单的菜肴也没有说什么,仿佛对他来说吃饭只是为了维持生命。
却说这位中年男子,名为赵恒,乃乾隆一十五年的举人,才华横溢,在方圆十里八村也小有才名,读书也十分刻苦,本来考上进士对他来说虽不算轻而易举,但也有八九分把握,前途可谓一片光明。
奈何被自己的友人所害,污蔑自己抄袭,当时事情闹得很大,连当地的知府也被惊动,知府也被奸人蒙蔽,便除去了他的举人之名,从今以后也不得入仕为官。
赵恒自此颇受打击,一蹶不振,带着妻子女儿回了老家,但他本就是一介读书人,手无缚鸡之力又不事农桑,因为被污蔑抄袭一事,寻常人家也不放心将孩子送到他门下学习,只能凭借比别人更低的束修来给寥寥几个儿童启蒙,家中银钱也仅够维持生活,一场大病带走了发妻的生命,只留下他和女儿相依为命。
这一年其女赵淑玉已年满十八,寻常人家的女儿早已结婚生子,赵淑玉却还未定亲,家中也无女性长辈替其操持。其实在她十四五岁的时候还时常有人提亲,因其品貌不俗,又端方持重,幼时跟随父亲读书,虽比不上书香门第的小姐,却也远胜寻常女子许多。
但前来求娶的要么是商人,要么是大户人家要抬回去做妾,寻常农户之流一是自觉门第配不上,二是畏惧赵恒之事会牵连自己,因此都不敢前去提亲。赵恒虽然被去了举人之名,但读书人爱重脸面,看不上商贾之流,女儿做妾更是不可能答应,因此便一直耽搁到现在。
……永寿宫内
进忠正向嬿婉详细说着赵淑玉家的情况,赵恒曾经考上举人,说明此人有些才华,对佐禄未来科举有所帮助,最主要的还是赵淑玉,她幼年丧母,却能操持家里,在邻里中也颇有贤名,想来是个有主见的,佐禄被额娘养的也太娇惯了些,正需要有个人来多加管束,性子软了可不行。
嬿婉又看了另外几位女子的情报,发现还是淑玉最合自己心意,“污蔑赵恒的人如今是什么官职?”嬿婉还指着赵恒在读书上多教导自家弟弟,亲岳父总比老师来的上心,但赵恒因为抄袭一事一蹶不振,所以还是要解决此事。
“此人名为李瑚,曾经和赵恒是同窗,乃是沛阳县县令之子,于乾隆二十年考中进士,位列二榜第八十七位,被派去沛阳县的隔壁——寿康县做县令去了。”
“哦?只是一个小小的县令,那不难,以后自有机会对付。我觉得这姑娘就很不错,稍后我就向家里休书一封,让额娘找媒人前去提亲,你也找人帮我多注意些。”
说罢嬿婉就开始写信,信中言明自己看好赵家的姑娘,让额娘也去了解一下,如果觉得没有不妥便尽快把亲事定下来。
三日后嬿婉收到了额娘的回信,一看到信的内容,嬿婉便气了个倒仰,额娘还嫌弃赵家家世不好,可咱们家又有什么家世,我如今也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贵人,难道要一辈子都靠着我吗?何况佐禄又不是什么英俊才子,那些世家贵女必定是看不上他的。
嬿婉冷静下来后又写了一封信,让额娘务必向赵家提亲,否则自己就断了送往家里的钱财,让额娘和佐禄自力更生吧!
嬿婉额娘收到来信,很是生气了一阵子,女儿翅膀硬了,都敢威胁自己了,但也不得不承认,这正掐中了她的死穴,自从嬿婉进宫以来,家中多靠她接济,如果真停了银钱,她和佐禄不得喝西北风去。而如今嬿婉很受皇上宠爱,又怀了龙嗣,佐禄还是得靠这个姐姐,不能恶了她去。
想通后,尽管不情愿,但还是碍与嬿婉的威胁去向赵家提亲。
赵淑玉也没想到还有人来提亲,这两年她已经做好了留在家里一直照顾父亲的准备了,只是一听来人却也有些为难起来。
这门亲事自然算不上不好,甚至对于她来说已经是很好了,但佐禄比她小两岁,传言也都是不务正业,又受他额娘宠爱,还有个贵人姐姐,自己如果真的嫁过去,未必会有好日子过,因此也未当场答应。
待到晚上,进忠派去的人敲响了赵家的大门,一番交流过后,淑玉为了洗清父亲冤屈,同意了这门婚事,父亲这些年来的表现她也都看在眼里,实在不想他再顶着莫须有的污名过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