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了,万籁俱寂。
大宋国皇宫一处偏殿内烛火明灭,此殿废弃已久,院内荒草丛生,鬼气森森。
两个黑影被跳动的烛光映在窗上,一人静坐饮茶,另一人跪在地上,抖若筛糠。
半晌,静坐那人突然开口,竟是个嗓音尖利的太监,他慢条斯理地端着茶盏说:“主子的意思,你可都听清楚了?”
地上那人身子抖的更甚。
“这...这这这可是掉脑袋的大罪,下官不敢,求李公公替下官说说情,饶了下官一命吧。”
说罢,这官员竟磕头如捣蒜般向个太监连连求饶。
太监的脸却忽然变了,五官都扭曲在一起。
“不敢?呵,依着玄天殿如今的地位,竟还敢违抗主子的命令吗?谁敢让主子不痛快,主子便叫他全家不痛快,神官不敢做,那便换一位敢做的来当神官就是了。”
那神官闻言猛地一激灵,心一横便道:“下官敢做,下官能做,求公公放过下官的亲族,下官愿以一死换全家平安。”
听得事情定了,李公公那白生生的脸上竟又堆出一丝笑容来,看着很是渗人。
他往前两步垂手扶起那神官,状似安慰道:“吴神官这话儿讲的,什么死啊死的,听着怪吓人的。且将心放到肚子里去,咱们主子可是有通天的本事,更何况,吴神官不过是遵照旧言罢了,哪来的欺君之罪呢。”
吴神官笑的比哭还难看,却只敢连连称是。
十日后。
清晨刚下了早朝,宋昌帝与吏部尚书林璟正在御书房议事。
大事言毕,宋昌帝似是想起了什么,突然对林璟说:“林卿,说来有件奇事,上几日玄天殿竟给朕递了本奏疏。”
不苟言笑的林尚书也觉得奇怪。
自打出了二十年前那事后,玄天殿在这大宋国就成了可有可无的存在,从前几百年都被奉若神明的神官如今也到了任人嘲弄的地步。
近些年的几位神官都是战战兢兢,除了年节躲不开的祭礼,平日都是噤若寒蝉,怎么会突然主动向皇上上书呢?
思及此处,他肃言道:“可是宗祠出了何事?”
“不是,卿家自己看吧。”
说着,宋帝示意身边的太监将那折子递给了林璟。
翻开奏疏,那神官一通春秋笔法,尽是些赞颂吾皇圣明乃千古一帝云云。
林璟皱了皱眉,心中暗道这神官职果然愈发不中用,不知所云。
他一目十行,总算在将近末尾时看到那似是轻描淡写一笔带过的一句——
今凤鸾星动,与帝星旁的太子星遥相辉映,下官不眠不休推算三日,此星应在江南苏氏,倘顺应天意,太子将来立苏氏女为后,可保我宋国一统天下,大宋江山千秋万代!
林璟心中震动万分,一时语塞:“这不是...”
宋昌帝依旧波澜不惊,缓缓地问道:“林卿家可还记得二十年前的那道预言?”
怎么可能不记得!
这大宋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当年德高望重的玄天殿大神官一生为宋国推算预言无数,受万人敬仰。
却在年近古稀时因一道预言出了岔子,不得善终,让人唏嘘。
当年的那道预言便是——
江南苏氏,一门两后;宋家天下,江山一统!
苏家本是江南书香世家,未出这预言前便风头极盛。
彼时苏家的一双儿女,少爷苏文和年纪轻轻便连斩三元及第,是宋国有史以来最年轻的状元。
而他一母同胞的妹妹苏婉儿,清姿绰约,才貌卓绝,琴棋书画无一不精,被誉为“天下第一才女”。
那苏府的门槛都快被说亲的媒人踏烂了。
预言一出,天下哗然。
苏家的名头盛极一时,甚至隐隐有成为第一世家的势头。
当时皇室对大神官的话很是信服,直接将苏婉儿许给了还未继位的当今天子为太子妃,择吉日完婚。
奈何天妒红颜,那苏婉儿还未进京便被贼人掳了去,下落不明,尸骨无存。
如此福薄之人怎会是天定的国母,皇家颜面蒙羞,迁怒于大神官。
大神官却以死明志,坚称预言绝不会错。
从那以后,即便有知情人深知老神官不是沽名钓誉之辈,玄天殿的权威性也遭到了质疑,逐渐没落、风光不再。
苏文和痛失亲妹,浑浑噩噩,辞官回了江南。苏家也在时间的冲刷中逐渐被世人忘却了。
不愧为吏部天官,林璟很快从回忆中缓过神,冷静下来,发现了问题所在。
“这玄天殿的神官可是受了何人指使吗?”
是了,当年的大神官那等地位都下场凄凉,如今玄天殿都已无人问津,这位吴神官若是安分守己,也没有人会去找他麻烦。
如今这般强刷存在感,他总不可能是活腻了在这寻求刺激,定是有人想要旧事重提加以利用。
还未等宋帝回答,大太监魏青一脸肃穆地走了进来,行过礼后站在一旁,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宋帝直言不讳:“朕正与林卿家谈及此事,如何,那神官交代了什么?”
原来宋昌帝早就派了魏青去审问那神官背后主使之人。
魏青方才说道:“皇上恕罪,奴婢去晚了一步,那吴神官今早在玄天殿以头撞柱,血溅当场,已经身亡了。”
皇帝微微皱眉,竟是死无对证了。
旋即又问道:“他生前可有说过什么?”
魏青吞吞吐吐:“是...当时许多太监和副神官们都在场,说是那神官哀嚎着...哀嚎着...”
“但说无妨。”
“苏女为后,天下一统。”
殿内霎时落针可闻。
莫非,真的是天意吗?
无论是与不是,这一统天下的诱惑,属实是有些太大了。
当今天下一分为二,宋云两国各占一半。
宋国好文,云国尚武。
百年间两国冲突不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