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青莲和白芍你来我往地配合起来,苏晓月这才亲身体会到,在临危逃命这种本不该出现在苏府这样书香世家的行为上,她爹爹费尽了多少的心思。
二人以近乎疯狂的速度褪下苏晓月身上的衣衫首饰。
情急之间来不及去打水,白芍竟直接将壶中的茶水倒在软布上,替她卸去红妆。
否则这样的美人,就算出去了也会过于显眼。
昨日那些宝贝似的头冠朱钗被白芍随意地扔在梳妆台上,手里动作翻飞不停,给苏晓月梳起丫鬟发髻。
又取过桌上的眉黛,就着脂粉混上一混,抹在苏晓月白皙清透的脸上。
显然,她已经不知私下练习过多少遍了,瞬息间苏晓月便像换了个人似的,黝黑了不少,若是不认得她的人乍一看去,她就只是个格外清丽些的姑娘。
待白芍粗略地涂抹好她的脸,便拿过一旁青莲早就备好的衣裳给她换上。
苏晓月认出这丫鬟衣裳并不是苏府中常用的款式,而是为了她大婚,给那些特意从府外临时找来帮忙的粗使丫头备的,不如府中的清雅精致。
不由暗赞白芍心思缜密,也唯有装作不是苏府的人,才能有逃出去的机会。
正当她帮着白芍一起手忙脚乱地系好衣带,一抬眼却见到青莲正套着她的喜服,坐在镜前给自己施着粉黛。
苏晓月心中一涩,忙道:“青莲,不可。”
若是青莲冒名顶替她被发现,可是欺君杀头的罪过,就算将来苏府能有机会平反,青莲也未必能无恙生还。
青莲的态度十分坚决。
她一边动作飞快地描着眉眼,一边说道:“小姐,青莲自幼命苦,多亏老爷夫人收留,才能活到今日。若是晚些禁卫发现小姐不在府中,定会全城戒严搜寻,到时只怕难有生机。我穿着这身衣服,那些官兵也没见过小姐,一时半会儿没人能认得出来。能多拖延一阵子,小姐逃出去的机会就多些。小姐若是不答应,青莲现在就一头撞死在这里!”
苏晓月看着自幼和她一起长大的青莲,二人脾气秉性十分接近,所以也格外亲近些。
她最是清楚青莲平日有多胆小,哪怕此刻,她画着眉的手都是颤抖的。
纵使如此,她还是看懂了青莲的决绝。
无论祖母爹娘,白芍还是青莲,抑或候在门外的苏安,他们的目的只有一个——
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她活着。
只要她活着。
“小姐,不能落泪,花了脸会被发现的。”
白芍看出了苏晓月心中的动摇,忙提醒着。
苏晓月当然明白,她正紧握着拳,死咬着嘴唇拼命压抑着自己翻涌的情绪。
这一遭看似百转千回,实则瞬息间便得了。
苏晓月提着包袱开门,苏安早已经急的跳脚,他几乎都要听见官兵的脚步声了。
临走前,苏晓月恍然瞥见房中假扮成她的青莲已经盖好了红盖头,坐在本应等候迎亲的位置,端庄沉静。
一旁站着稳重的白芍,面不改色,只在眉眼间带着喜意。
不是在欣喜小姐觅得好郎君,而是在庆幸她的逃离。
***
苏晓月低着头,一路尾随苏安穿过后院,总算到了后门前。
苏安替她把门打开,她出得门去,苏安正要关门,后头就传来了整齐的脚步声。
“慢着!”
为首一个副将模样的官兵喝住了二人。
苏晓月心里咯噔一下,要糟。
她转过身,只见后头的苏安缓缓把手揣进了怀中,那里有他准备好的刀子。
“皇上有命,缉拿罪官苏文和府中上下人等,任何人不得擅离,你二人可是要私逃吗?”说话的是个太监。
虽说主子有难,下人趁机拾掇金银细软偷逃的不在少数。
若是跑了也就罢了,毕竟主犯伏法,官府也不会赶尽杀绝。
可是这种被抓个正着的,可就难说了。
苏安正是明白这个道理,才想要以命拼杀过去,能拦住几个是几个,给苏晓月争取些时间。
她要能逃出去,想必这些官兵也不会再费神去追一个小丫鬟。
可这人一说话,官兵们就有了防备,苏安想要出其不意的法子就再难实现。
他心思百转千回,一权衡忙转了个身,弓着身子解释道:“各位官爷误会了,这丫头是临街的寻常百姓,不是苏府的人。我们小姐大婚缺人手,这才将她招来帮着忙活忙活。可这人笨得很,啥也做不好,昨个就把她撵回去了。今天她又要来,非要蹭些喜钱,小人这是正往外赶她呢,并非要逃。”
那副将狐疑地看着这二人,心里也有些拿不准。
毕竟他刚才看到这两个人时,这管家的确是在向外头推搡着这个丫鬟的样子。
要是丫鬟也就罢了,可若只是帮忙的百姓,还没进到府中来,平白抓错了人,她的家人到顺天府闹将起来,恐怕自己会被怪罪。
他想了想,故作深沉地询问身旁的太监:“公公以为如何?”
那太监心中想要骂娘。
自己不过是个传旨的,前院的罪人们都扣押妥当,他不过是想到这后院来收收尾,也好将来到皇上面前露露脸讨个赏,以示自己做事有始有终。
这抓人之事与他何干?
这丘八怕得罪百姓又怕放错人,倒是想让他干得罪人的事。
谁说丘八们没脑子?八百个心眼子都让他们长了。
“咦?”
那太监打量着门外低头的苏晓月,不由自主地疑问一声。
他这一声直叫苏晓月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生怕被看出什么端倪。
难道方才仓促间脸上的脂粉没抹匀吗?
苏安不动声色地又要摸那刀子去,准备鱼死网破。
那太监深深地看了苏晓月一眼,却突然转过头对副将道:“既是百姓,哪能说抓就抓?皇上总说爱民如子,咱们这些奴才也是皇上的孩子,那这丫头,便是咱们的大妹子。你舍得把你妹子抓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