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兵行色匆匆,直奔城中而来。
苏晓月忙低下头,往后闪了几步,躲到驻足看热闹的人群当中。
为首的兵卒一边敲锣吸引百姓,一边往张贴皇榜邸报的城墙去。
宋帝勤勉为民,励精图治,这些年将整个大宋国治理的安居乐业,民生富足。
繁华壮丽的都城犹以为甚,倒是极少有这样需要告知天下的急事发生。
有些好事的百姓见状,忙放下手中的活计,不敢上前惊扰官差,只在后头远远地跟着。
苏晓月赶忙抓住机会,跟在众人后面,簇拥着一齐往前走。
官差贴好告示,又唱念了一遍,其中内容正是苏家满门被判流放一事。
宋帝为了引人注意,故意要将此事闹大,随时准备提防那些云国人的后续行动。
百姓们也早对此事有所耳闻,纷纷窃窃私语。
也有些自以为高人一等的书生,故意想要引人注意,在人群中大声评论起来:“咱们的皇上啊真是仁慈,这等罪过都没有诛九族。苏家简直该死,恃宠而骄,怎么对得起皇上的器重?若是将来我中了榜...”
“王秀才,你都考了八百回了,还没考上举人,可别在此吹牛了,快回家读书去吧!”
“你说什么重罪,不就是贪心偷了皇上的东西吗?要我说,这苏家的人倒是倒霉。一人犯错,全家遭殃。”
“就是,那漠北之地哪是人能待得下去的?说不准还没到地方,这人啊,就被渴死饿死了!”
“你知道什么?这里头还有别的事,我听说啊...”
“可是...可是...我看苏大人,不像是坏人啊!京城这么些大人物,只有苏大人愿意同我们这些小老百姓说说话,上次见了我,知道我老娘病重,还给了我许多银钱,让我给我娘买药。若不是他救济,我娘早就死了...”
“那是他弄虚作假装作与人为善,他如果真是大好人,皇上还能治他全家的罪?”
百姓渐渐争论起来,声音愈演愈烈。
官兵见状忙喝退众人,避免发生骚乱。
苏晓月没敢挤上前去看告示,后来官差念榜时,她才听到其中内容,不由眼前一黑。
她本来以为这次下狱,会同前次一样,先关上一阵子,等到事情彻底查明,秋后再做处决。
怎么这样快就出了结果?
流放?
祖母的身子,也不知受不受得住...
宋帝为了避免节外生枝,百姓误会起疑,在告示中刻意隐去了免除苏老夫人流放这一段。
因而苏晓月一得了消息,马上就担忧起年迈的祖母。
去年冬天入狱折腾一遭,祖母就险些丢了命,现在还未大好,就又要到漠北去。
还有爹娘,身子骨也大不如前了...
圣旨一发,就断没有收回去的道理。
苏晓月正是内心深深明白这一点,所以顿时慌乱起来,苏家,真的完了。
她还什么都没有做,就要面临家破人亡的局面。
她一点忙也没能帮上,都怪她没用...
苏晓月明白自己绝不能乱了阵脚,可越是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心就跳的越厉害。
天不怕地不怕这么些年,还是头一回这么真切的感觉到恐惧。
本来已经回暖的身子猛地凉了下来,在事不关己热闹讨论的人群中,苏晓月只觉得手脚冰凉,四肢发麻,不由一个踉跄。
她身子一软,却没有倒下去,只觉得一双温热有力的大手及时扶住了自己。
她心中一喜,忙回头看去,笑容却僵在了脸上。
“是你...”
身后那人冲她笑笑,没有给她反应的机会,伸手一捏她的后颈,苏晓月便失去了知觉。
他将苏晓月背了起来,对四周被这动静惊扰的百姓抱歉地拱手笑了笑,客气道:“抱歉,我家幼弟贪玩,身子又不好,天气寒凉,不慎晕厥。我带他去看看大夫,打扰到诸位,不好意思。”
本欲惊呼的众人见他彬彬有礼的样子,苏晓月一身小厮装扮乖巧地趴在他的背上,便也不好发作。
只好不满地嘟哝几句:“既然身子不好,就不要出来乱跑了。快走吧。”
那人点点头,背好了苏晓月转头离去。
台上的官兵见此情形,亦没有起疑,任由他二人走远。
***
圣旨一下,等待流放的苏家众人并没有过多在京中停留,很快就在京营士兵的押送下,马不停蹄地前往漠北。
对于这等费力不讨好的差事,一向养尊处优的京营心中自然百般不满。
皇上愈发偏倚金羽卫,本来应该由京营驻守的皇城偏生要金羽卫去做也就罢了,现在押送犯人这种破事儿还要他们来接手。
心中怨怼,对罪臣苏文和一家自然也就不可能有好脸色,一路上动辄打骂,随意拿苏家出气。
疾行了几日,刚一出京城地界,脱离了管束的京营就愈发嚣张起来,这才行进短短几个时辰,便又要扎营。
他们生火做饭,却不容犯人歇息,只教苏文和等人到一旁去饿着肚子罚立,自己倒喝起酒来。
饥肠辘辘的苏文和蓬头垢面地披散着头发,趁着官差不注意,艰难地移动到自己的夫人身边,用自己的枷锁扛住了苏夫人的,想要替她省些力气。
苏夫人哪里遭过这等罪,整个人都已经昏昏沉沉,神志不清。
她感受到肩上那重压的担子突然减轻了许多,恢复了些精神,这才看到是自家夫君在替自己受罪,忙道:“老爷,不可。你的枷本就最重,可莫再替妾身受着。”
她晃动两下,想要挣脱,奈何身子实在一丝力气也使不出来。
苏文和不过也是一介书生,真论起身子骨,可能还不如成日上蹿下跳的苏晓月。
被这沉重的枷锁一压,不由闷哼了一声。
苏夫人见状,便不敢再动,看着咬牙支撑的苏文和,眼中却噙起了泪花。
苏文和艰难得一笑,低声说道:“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