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他提起逃难,二牛便不禁回忆起那时的惨状,眼中带着恐惧和辛酸。
他的娘子也默默地抹了一把泪,轻轻点了点头:“哎,是。咱们这城最是牢固,本来都说云贼打不进来的,我们的日子还是照旧过。可那日不知怎的,说破城就破城了,那些野蛮的云国人进了城见一个杀一个。幸亏二牛身子壮,他背着娘还拉扯着我,强挤着跑了出来。”
“你们逃难出来,就在此处勉强委身吗?难道没有人安置你们?那位神仙一般的王大人呢?”
宋瑾瑜打量着四周飞着黄土的破草堆,怎么也不能相信那所谓的王知府是个贤官。
提起王大人,二牛顿时红了眼眶,哽咽着驳道:“你懂什么?王大人同李副将不肯弃城逃走,现在恐怕已经...已经...”
言及此处,那妇人也不由掉了泪:“可怜那王夫人,定也是万万不肯抛下大人而去的,如今恐怕早就与我们天人相隔了。”
听到这里,一直对这些百姓的处置颇为不满的宋瑾瑜不由默默无言,没想到区区一个边城的小官,竟有如此刚烈的气节。
林铮回想起那位只有数面之缘的王大人,印象中他是颇为机灵狡黠之人,却不料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落到那些杀人不眨眼的云人手中,想也知道他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更何况近几年假借马匪之名屡屡犯边的云国人被那位李副将率人狠狠打压,再也不复往日的猖獗,那些云国人恐怕心中对他们早有积怨。
相比别人,宋瑾瑜则更关心百姓们的生计问题,就这样不管不顾地扔在这里,任由他们自生自灭,实在不似明智之举。
“你们这些人,就是逃难出来的全部了吗?如今是谁在统帅?又是谁的命令让你们在此?”
宋瑾瑜的连连追问,那女子虽说健谈些,但对于时局也实在知之甚少,只好吞吞吐吐地回答:“倒是有人每日都来发些粮食,别的就不管不问了。娘病了以后,我叫二牛去向发粮的官差讨些药草,他们也是左耳进右耳出,从来不放在心上的。至于现在管事的是谁,那便不知了,只听说今日来一个将军,明日来一个将军的...”
林铮皱了皱眉,顺着她的话问道:“那些人都是在等粮吗?”
若说是人饿极了,每日浑浑噩噩就等着口吃的,倒也还算说得通。
没想到妇人听到林铮的话,顿时惊恐起来,她扬着头四处张望,发现周围都是林铮二人带来的侍卫,并没有人注意他们,这才低声长叹了一口气。
“等粮?唉,大人,我一个妇道人家,本不该多嘴。可眼前的日子,也说不清究竟是活着还是死了的好。你们且等等吧,眼瞅着就快到时辰了。”
她说起话来模棱两可,听得林铮二人云里雾里,不过看那二牛也是讳莫如深的样子,便不再追问,只静静等候。
过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人群中突然有了些骚动。
似乎是几个官差打扮的人推着几个板车,一见到人影,那些本在麻木呆坐的众人瞬间就扑了上去,将那几个板车团团围住。
林铮与宋瑾瑜见状,也往前凑了几步,便被眼前的景象震住,久久不能言语。
那车上堆成小山的不是什么粮草,而是一具具血肉模糊的尸体。
有的已经面目全非,有的甚至四肢都不齐全,那些原本麻木无神的人们蜂拥上去,双手沾满着鲜血在尸山中找寻着自己相熟的面孔。
有些寻找到的,便抱着亲人的尸首哀声痛哭,还有些遍寻不得的,就失魂落魄的再坐回原处,口中喃喃自语着什么。
若不是亲眼所见,他们恐怕怎么也无法相信这所谓的人间炼狱就呈现在自己的眼前。
那官差毫无怜悯之意,冷冰冰地见尸骨都被认得差不多了,转身就欲推着车命手下的一起离开。
此时还有些不甘心的人上前询问,他一把将那瘦弱的人甩了踉跄,不耐烦地应付道:“你鬼急个什么?今儿没有明天还有,死的人海了去了,早晚都能见得到!”
那些人不敢惹怒官差,只好躲到一旁默默垂泪。
即便有几人脸上浮现出忿忿不平,可连日饥寒交迫早就饿得骨瘦如柴,此时也不敢生什么事。
本就颇为不满的林铮眼中已是滔天的怒火,一时按捺不住,上前几步一脚就将那官差踹翻在地。
那人在沾满鲜血的黄泥中滚了好几个滚,顿时狼狈不堪起来。
勉强爬起身来,转头就开始破口大骂:“哪个不开眼的活腻了?敢踹我?”
百姓们面面相觑,瑟缩着都往后躲,便将林铮与宋瑾瑜二人凸显了出来。
那人一看这两人身后跟着的金羽卫,知道定是不好惹的主,脸色转变的倒是快,态度瞬间便软了下来:“二位阁下是何处派来的贵人?小人今日没听说有哪位将军前来任命啊?难不成...是哪家的少爷?”
那人惯是个会察言观色的,瞧着林铮二人面皮白皙,不像是走马上任的少将,反倒像是哪个大家的公子。
战事一起,倒是也有不少自称胸怀天下的王孙贵族满腔热血地要来替宋国守江山,官差也是见怪不怪了。
他知道这些少爷们也就是图个一时愤慨,脾气虽大本事却都一般,有的真上了战场见到血肉没两日就要哭着跑回家。
不过这些人也不是他这个小卒得罪得起的,于是便陪着笑脸,摆出任他二人打骂出气的样子。
林铮一看他这没皮没脸的姿态,顷刻便没了向他问话的心思,冷着脸站在原地面沉如水。
倒是宋瑾瑜向来习惯与这些人打交道,他脸上带着三分笑意却不达眼底,幽幽地说道:“就你也配跟我说话?你们将军是谁?现在何处?叫他来见我!”
小卒所见狂妄之人也不在少数,但是能如此口出狂言点名就要见将军的还是头一个。
他心里琢磨着,这人不是脑子有病,就是真有本事。
再仔细瞧瞧宋瑾瑜的派头,他选择宁愿相信后者。
况且他身边那个冷若冰霜的人,怎么看也不像是失心疯到这大营来找茬的样子。
他表现的愈发恭敬,连连应声安抚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