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海汹涌,星星闪烁。
沈清时说完,仿佛心里藏了多年的一口郁结之气吐了出去,一时间轻松好多。
这些事一直是她自己一个人压在心底,她没有人去说,也不想和别人说。她怕引来同情、嘲笑或者不耐烦,也怕有心人听去开始散流言。
她甚至从不对外说自己与沈傅轩和沈岁安的关系,她想让这些割断在自己的生活中,一丝一毫都不想染上。
但许晏光变成了一个例外。
她带他来了她的秘密基地,分享了她自己的海,讲了她的过往。
为什么?
沈清时望着天空,心里颇为心安。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很信任许晏光。
她相信许晏光不会同情她,不会嘲笑,更不会不耐烦或和别人讲。这一刻,许晏光就像大海,它容得了一切,又永恒不变。
“谢谢你听我讲这些,”沈清时转过头看向少年,眼睛稍弯,带着轻松的笑,“说实话,说出来让我心里轻松多了,今晚或许可以睡个好觉。”
许晏光忽然转头道:“你晚上常睡不好觉吗?”
“……也还好,只是今晚会睡得格外香吧。”沈清时挽了挽耳边的发丝。
“这样啊。”许晏光点点头。
少年舔了舔嘴唇,咽了口吐沫,又长舒一口气:“其实——”
“嗯?”
“其实……抱歉啊同桌,其实我猜到一些了,比如你和沈岁安,还有阿姨的事,只是没和你讲。我今天在福利院虽然没看到季泠,但我看到了阿姨——她其实小时候就住在这个福利院吧?”
这也是你会总来这个福利院做志愿的原因,他在心里默默补充。
沈清时有些意外,但很快就又轻笑:“是啊,你看到的应该是妈妈初中时候的照片,是不是和她现在还挺像?”
许晏光勾勾嘴角:“时间很难在漂亮的人脸上做太多改动,所以我也印象深刻。”
“妈妈是小时候和父母走散的,再找不到家,于是被福利院领养着长大了。”
“啊,那长大后再没有试着找?”
“找了几年,没有消息,也就算了。”
许晏光一时心里有些唏嘘。
他生活最大的困扰就是父母陪伴的时间太少,但他的父母都很爱他,更不吝于去表达这种爱,而他身边的朋友家境相似,周锐是最好的兄弟,看起来日子过得比他还舒坦。
所以他知道世间有很多苦难,可没想到苦难竟能如此,并就在他身边。
而这只是他才看到的,还有更多的、更深刻的、更加令人绝望的苦难在他看不到的地方。
这就是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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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清时和许晏光离开秘密基地时已经七点出头了,还是警局打来的电话,说抓到了那帮嚷嚷着要揍人的小混混,还需要他们去警局做笔录和调解。
那个叫“豪哥”的少年叫李豪,竟然比他们还小一岁,才十六。
李豪初中毕业就辍学不念了,在一家修车店打工,因为人长得高,修车练了一身紧实的肌肉,能打得很,才在这片儿认了几个兄弟,当了老大。
这家伙在警局了也没好脸色,在警官严厉的语气下不情不愿道了歉。王连倒是在后面警察叔叔这儿警察叔叔那儿,只想着别告诉他爸爸妈妈这件事,否则回家就是一顿竹笋炒肉。
当然,许晏光和沈清时也无意让他们怎么样,对方道了歉,又在警察的监督下写了保证书,也就算了事了。
等出了警局,李豪“哼”了一声,朝许晏光甩下一句“算你小子能跑,下次再算账”的狠话转身就带着那帮小弟走了。王连连吃了两次瘪,对许晏光又恨又怕,隔得远远的朝许晏光“呸”了一下,转身“豪哥豪哥”就跟了过去。
许晏光倒是轻松的很,狠话那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感叹道:“还得是警察叔叔的力量。”
沈清时没经历过这种事,此刻倒还有些担心:“你不怕他们再找你麻烦?”
“找就找呗,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然还能真让我喊他‘豪哥’不成,”许晏光懒散地说,又朝少女一笑,“放心吧,我一个人能应付。”
少年说得信誓旦旦,他永远都这样。
“倒是同桌你,虽然对方写了保证书,但我还是怕他们再来。以防万一,最近放学我送你回去吧,反正顺路。”
沈清时一听倒有些犹豫:“需要吗?”
她有些不习惯麻烦别人——哪怕就像许晏光说得,顺路。
“有备无患——只要别被闫戈逮到就好!”
许晏光一提到闫戈脸色就苦起来。
上次他和沈清时写得反省书现在还在闫戈的办公桌上,沈清时是老师们的心头肉,家长会闫戈可不会拿给唐诗看。可如果这次许晏光他老爸来了,闫戈高低得把他爸叫出来私底下就这份反省书聊两句。
这人简直比灭绝师太还灭绝。
沈清时看着许晏光的模样,倒轻笑了起来。
夜色倾盖而下,许晏光两只手背在脑后溜达着往前走,他扭过头看看身旁的少女,忽然开口:“同桌,今天你领我去了你的秘密基地,那我也告诉你一个秘密吧。”
沈清时一愣,下意识道:“没关系的,是我任性地想过去看看。”
言外之意就是,你不用觉得不好意思或者亏欠什么的。
但许晏光一本正经道:“同桌,求求你给我个机会吧,我想说好久了。”
沈清时:“……”
她笑出声,不再推脱许晏光的好意:“好,我听着,一定不告诉别人。”
许晏光松了口气,压低了些声音朝沈清时神神秘秘开口:“其实我妈是白荷。”
少年声音带着热气灌入沈清时的耳蜗,她本来鼻尖还嗅着许晏光靠近时带来的橘子味,这下她整个人一怔,真的呆在了原地,瞪大眼睛看着许晏光。
她眼眸多是平淡或温柔的,此刻反而有些澄澈,带着些女孩的可爱。
“真的?”她难以置信地反问,但已经压低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