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会完十四夫人,手里也没余下什么事,许蔚便往南走。
走了没多远,就见三两个小厮着急忙慌地朝一处赶。
跟着跑了几步,七拐八弯,进到一处小院里,这院落比起杜兴业的豪华大院小了一倍不止,主屋门扉紧闭,两边的行道逼仄狭窄,杂草丛生,里外都是灰尘,枯枝败叶散落一地,似是无人居住。
后院墙边有一口小井,井旁正立着路樊野和蒋道士,二人都在望着井下。
小厮们跑到井边,却又没动静了,你推推我,我推推你,踌躇着不敢向路樊野搭话。
许蔚走近,才听得领头的小厮小声开口:“路先生,这,死人是大事,我们不敢做主,要不还是请管家来定夺吧?”
说完,还小心翼翼地朝井里看了一眼。
路樊野正欲说话,见许蔚来了,又咽下去。
许蔚:?怎么,我是你的新闻发言人吗?
“咳咳,”蒋道士恢复了一本正经模样,摸着胡子道,“也行,但尸体还是得先捞出来,沉在底下也不是个事儿啊。不如你们派一人去通知梨花,其他人随我一同打捞尸体。”
领头的“哎”了一声,正欲离开,被许蔚按在肩上压了回来。
“先捞尸体确认是谁,我们都在呢,管家那不着急,”她望向井底,井并不深,早已干涸,能看见白骨和腐化的衣料碎片,“请尽量保持原状。”
“哎哟我的姑奶奶啊!这都烂成这样了,全须全尾捞上来都费劲,你还想保持原状,你这不是为难贫道吗!”小厮还没应声,蒋道士就一拍肚皮,大声开始抱怨。
许蔚:“......”
路樊野问:“你们打算怎么捞?”
蒋道士手搭在井边:“井口太小,我们大男人进去也伸展不开,让他们捞点骨头和衣片上来,贫道可根据这些探查是否有鬼气附着。”
见许蔚没再发表反对意见,便招呼着其他人去拿打捞的绳子和木桶。
忙忙叨叨地工具都齐活,让打水行手往里落桶。
坠了半天,只见这行手左、右、前、后各方向地动绳子,拉了半天,满头大汗,却只蹭了一点点的衣料上来。
好在这点碎料也能让蒋道士查探查探。
又是在罗盘上捣鼓又是掐诀,蒋道士手里翻出了花,各种手法层出、变换无穷,气氛顿时热烈,一旁的小厮们都跟看戏法似得,纷纷鼓掌叫好。
围着一具藏了尸的井,一群人在看狗道士表演抓鬼十法。
许蔚没参与这些热闹,比对了一番,发现以自己的身形能入井。
只是不知下面会有什么危险。
一具白骨倒没有在游泳馆里当救生员运的断头缺手尸体吓人。
“你要下去?”路樊野摸了摸井口边缘,沾了一手灰尘。
许蔚点点头,捡起地上的绳子,往腰上绑。
“你绑的好么?”路樊野看她绑得有些费劲,皱眉道。
许蔚停下手里略显笨拙的动作,摇摇头,然后又觉得好笑:“谁没事绑自己玩呐?”
路樊野不语,接过绳,环着她的腰继续绑。
许蔚虚躺在他怀里,也没什么好顾忌的:“等蒋道士查出情况我再下去,好有个心理准备。”
路樊野点头,“嗯,不管有没有鬼气,都当有鬼对待,一定要小心。”
他并不相信这个道士。
“知道。对了,以防万一我得先把下午问到的跟你说了。”
于是两人就这么一个绑一个说,直到蒋道士那里表演告一段落,这里也差不多结束。
路樊野将最后一个结系好,为许蔚理理弄乱的裙摆,道:“别勉强。”
许蔚正捂着裙摆将脚搭在井口试探,闻言一笑:“还以为你会说‘别怕有我’之类的。”
路樊野没说话,扬了扬手里的绳子。
剩下的男子都排成一列,抓着绳子慢慢往下放,路樊野靠在井边,排第一个。
下坠的过程中光线越来越昏暗,头顶的人声也逐渐模糊。
说不紧张是不可能的。
许蔚虽没有幽闭恐惧,但在有鬼的世界里进到一个陌生、狭长的井道,脚底是未知的尸骸和可能发生的危险,还是足够叫人忐忑不安。
幸亏井打得并不深,这种因未知而产生的折磨心态很快就结束了。许蔚脚触在井底,不小心踩上白骨发出咔吱一声。
静等了片刻,并没有发生什么,她开始艰难地弯下腰,捡拾白骨和碎片。
底下的地面还有些湿润,弥漫着淡淡的腐臭味,岩缝间长满了青苔,摸起来又滑又湿。
将捡到的东西放进随身的木桶里,许蔚注意到靠近井角的幽暗处还有个菱形的东西。
摸过去,是一块快腐烂一半的香囊,借着几不可察的光线能勉强分辨得清蓝色的表面,触上去有纹理,包裹其中的香草药都枯靡了。
将香囊收入桶中,许蔚继续。
捡拾的过程持续了一盏茶的时间。
待里里外外检查一通,没什么遗漏,许蔚便准备拉三下绳子发出返程的信号。
刚拉第一下,就感到脚踝被什么尖锐的东西抵住,而后那东西带着凉意和湿气如藤蔓般攀援向上,紧握住整个脚腕,越来越用力。
许蔚甚至抽空去看了眼抓脚的是什么。
一双锃白瓦亮的骨手,看起来保养得很好,从地里没头没脑地冒出来,要掐断她的脚脖子。
没由来地叹口气。
下一秒,骨手就松开,整只手猛地抻直指向天。
许蔚拉了三下绳,上面立刻传来拉力,将她悬空往上吊。
低头,抱着一桶大骨头,沉默地看着卡在地上的骨手开始做广播体操。
别说,它虽只有五指,指头却能弯曲到非常人的角度,张开的力度也十分之大,姿态激昂有力,比游泳馆那群鬼做的专业多了。
快到顶上时,只听井底传来“咔吧”一声巨响。
许蔚第一反应:骨质疏松?
脑海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