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中的自己一脸诧异,同样伸手望向镜外。
许蔚动了动脖子,骨头发出咔嗒咔嗒的响动,过去因为长期伏案工作,颈椎并不大好。
镜中人与她动作一致。
一切都很正常,她松了口气,继续脱衣服。
水声哗啦啦。
衣料褪至脖颈,蒙住双眼,双臂被暂时束缚。
视野陷入黑暗,她剥离衣料,听见背后传来极其细微的响动。
“咔哒咔哒。”
先是轻微的第一声,像是试探在水声的掩映下是否会引起注意。
很快,第二声第三声接踵而至。
许蔚迅速将衣服穿回来,关停热水。
咔哒声停滞。
她转身望向镜子,镜中人仍保持着同步动作,冷冷凝视镜外。
许蔚咧嘴笑了笑,影像也惨白着脸微笑。
她抬手挥动,影像同样挥了挥手。
“啧。”
她失去耐心,取一条毛巾覆上镜面。
待毛巾遮掩严实,许蔚余光瞥到什么,眉梢一挑,复又揭开。
白炽灯刺眼的光线下,墙面唯一镶嵌的反光物澄澈透亮,映照出狭窄的厕所空间——紧闭的防窥黑窗,吸附于墙壁的洗漱用品放置架和垃圾桶,白瓷砖的墙缝里积攒着陈年累垢,地面是未经修饰的水泥地。
没有许蔚的影像。
镜中人消失了。
“啪。”
灯管骤灭,光源消失,逼仄的空间陷入难以言喻的黑暗。
天花板滴落泛着腥气的液体,有一两滴落在裸露的皮肤上,激起些微刺痛。
渺茫月光透过深黑的窗,只能艰难给予物体模糊的轮廓。许蔚眼见镜中逐渐凝聚起一具披头散发的人影,随着一点细小的碎裂声,黑影的肢体穿破镜面,以一种四肢翻转的扭曲姿态向外爬。
“呃啊,呃啊啊啊......”
它痛苦地嘶叫,还未全部穿越镜面便颤抖着向镜外人虚抓。
毫无二致的嗓音。
她从未如此凄厉地哀嚎过。
黑影转瞬间已挤出来大半,伸张的五指很快要触碰到人,许蔚左右摸索,从蹲坑旁抽出一把细长的武器。
她长吸一口气,抄着武器就往黑影脸上怼。
“啵——”
武器的橡胶末端挤出剩余空气,在强压之下变了形,牢牢吸附住黑影。
许蔚大喝一声,拄着马桶搋使劲全身力气向里推进。
只听黑影“嗷啊啊啊”地尖叫,刚伸出的肢体被全数推了回去,头还卡在皮搋子里,怎么拔也拔不出来。
许蔚抽空按下开关,光源终于重回视野。
她望向镜面另一侧血肉模糊、与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女鬼与它头顶勤勤恳恳作业的武器。
出现了,无限流女主的常用武器——马桶搋。
四周墙壁都呈现出不规则的焦黑痕迹,面前女鬼虽与她相像,但浑身无一处能细看,全是砍伤和豁口,头发也缠结断裂,像是被火舌舔舐过。
它在镜子里挣扎,挣得马桶搋子乱颤,许蔚想了想,将马桶搋横过镜面卡住它的出口,开门唤道:“周泽。”
“怎么了?”周泽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他很快啪嗒着步子跑回门口,“还需要什么吗?”
女鬼听见周泽的声音肉眼可见地一颤,挣扎的动静即刻变小。
像是恨不得原地变成无生命物体。
“没什么,一点小事。我想要一根绳子,不用太长。”许蔚尽量视线放空,不望他非人感极重的躯干。
他立在原地没动:“是有什么事吗?”
“没事。”
周泽仍一动不动,直勾勾地盯着许蔚,倏而贴近,与她脸对着脸。
浸着血泪的黑瞳就在眼前:“是有什么事吗?”
许蔚:“......我要绳子。”
“厕所里有什么?”他冰凉的面颊贴上她的脸,使劲向前挤,仿佛要将自己的眼珠子也融进她的眼眶。
眼见脚底触手又要爬到身上来,许蔚叹气:“有一只鬼,不过问题不大,我已经......”
周泽面色渐冷,强硬地甩开她,抵住的门被轻而易举破开,臃肿的身躯将本就不大的卫生间塞得满满当当。
他一进来,女鬼就开始拼命挣扎,一边尖叫一边在镜面里翻滚,身上的皮肉被碎裂的镜片割得脱落,痛得倒吸凉气却仍不管不顾地挣动。
许蔚的头撞在置物架上眼冒金星,还没来得及从女鬼身上获取信息,就见他脚底的触手全数涌进镜子里,如蚕茧般将女鬼死死包裹,在它的痛苦哀嚎中一点点收紧。
几秒之内,方才还有实体的女鬼成了一滩黑红的血水,顺着触腕流向地板。
空气中顿时充斥着浓郁的血腥气,还有一股皮肉烧焦的反胃味道,许蔚再也忍不住,一把夺过头顶的花洒,打开水闸。
她几乎要呕出来,但考虑到人身安全,强忍了下去。
周泽被她冲了一身水,表情有些呆愣,像是没反应过来她在做什么。
许蔚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她察觉到自身行为的异常,但脑子里却自发地认为这一切合情合理。
水声哗哗。
半晌,周泽乐颠颠地抬起一条触腕蹭蹭许蔚的手:“老婆,我们是在一起洗澡吗?”
许蔚低头冲洗沾着血腥气的各处角落,一言不发。
她现在能确定这个所谓的丈夫应当没有展现出来的“爱她”。
而镜中与她长相一模一样的女鬼显然也有故事,但剧情被周泽闯进来强硬打断,那么这个故事很可能与他有关。
除此之外,卧室床底下的长发鬼身份也成迷,家里还时不时有莫名其妙的响动,简直是恶鬼开会。
最恶的鬼应该就是眼前的周泽,毕竟他一出现,其他鬼物都自觉噤声,巴不得消失于这个世界上。
许蔚很好奇乌云到底是怎么把她拉进这个世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