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呼海啸的絮语如同巨钟撞裂炸响于脑海中,莫名的恐惧席卷了全身。
这是一种连嘶叫、颤抖都无法发出的庞然恐惧,是来自基因深处、对于高级生物天生的骇然,恍如高山压顶,渔船在暴怒的海潮里倾覆,大地咆哮开裂。
在造物的怒吼面前,羸弱物种的一切自我防御机制都显得极其可笑。
卑劣的人类在这一刻被完全从屏障里剥离出来,第一次直面不可名状之物——
深渊正凝望着你。
“砰!”
女人带着腰腹处几截触手滚落于洁白的地板,浑身脏污,腐蚀性伤口不计可数。
她眼瞳翻白,意识碎裂,身体无状痉挛,嘴里只能发出破碎的无意义音节。
脑子里絮语的余威还未散去,很快,她七窍皆淌出鲜红的血流,浑身骨骼发出令人牙酸的断裂声。疼痛使她在某个瞬间意识回笼,失焦的瞳孔还未来得及聚拢,又顷刻间迅速溃散,瞳仁于眼眶中疯狂抖动。
“呃啊……”
这是一间洁净得不可思议的房间,四周墙壁、地面都是以白得耀眼的正方形砖块构成,除此之外,没有任何装饰品,视线内只剩下刺目的白色。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她一个人,身下的血污很快弄脏了地板,将那部分涂成了突兀的红色。
当絮语逐渐消散,脑海中的混乱很快被剧烈的疼痛取代,她头痛欲裂,痛得全然感受不到寸断的骨骼,转动四肢在地板上无意识地撞击,想要分散痛苦。
徒劳。
不知过了多久,空气中传来一阵嘈杂而令人舒适的噪音。这有些像人类社会的白噪音,穿杂着熟悉的雨声与纸张摩擦响动,充满了安抚意味。
噪音同样持续了极长时间,直到地板上的人昏死过去,又不知躺了几天几夜缓缓转醒,仍没有结束。
终于,它停止了。
许蔚满脸都是血痂与污垢,勉强撑开眼皮。
她一瞬间被刺眼的白光刺得眯了回去,又被全身的疼痛激得睁大。
太痛了。
骨肉像是被一寸寸打断又重铸,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痛,皮肤还有细密的麻痒感。
她费力地抬手望向掌心,瞧见一只蠕动于皮肉中的眼珠,被恶心到,唰地放下。
已经可以预想到身体各处的糟糕状况。
好累。
她无力地打量四周,心上涌起一阵疲惫。
去他的审判游戏,去他的乌云,去他的拯救地球,就这样死了也挺好,总比顶着一身眼珠子、通身痛得要命还头晕想吐不知道待在什么鸟不拉屎的空间要好。
受够了。
她望着天花板茫然发呆,精神前所未有的疲乏,在白噪音的影响下,眼皮又开始耷拉,渐渐困倦。
她闭上眼。
还未等意识再次陷入黑暗,头顶忽然传来怪异的响动,在安静空旷的房间内显得突兀而诡异。
许蔚紧闭的双目骤然瞪大,身体先于大脑反应过来,一步翻身而起,戒备地扫视四周。
“啊啊啊嘶————”
本就疼痛的肢体被这一折腾,即刻给出排山倒海的剧痛反应,她几乎承受不住,又跪下来。
待疼痛稍缓,许蔚跪在地上气得一锤地板,又痛得手舞足蹈,痛上加痛。
这下实打实地清醒了。
该死的条件反射,想安详去世都做不到。
真就不让死呗。
急促地喘息了几下,许蔚认命地撕开黏连腰间的触手,腰部的衣物也被撕裂,露出底下鲜红的皮肉,血从伤口处流了下来,划过新创口,刺得生疼。
没想到乌云在最后一刻居然现身,早该在看到那个充满暗示意味的星空蛋糕就想到的。
也幸好她赌了一把,否则还不知道直面苏醒的乌云会是什么样的下场。
只是听到一段声音反应便如此恐怖。
白日里接到的面试电话要求第二天到达,她一开始便没有刻意地注意时间,直到观察到错乱的钟面。
她并不太清楚颠倒钟面与正确时间到底是一致还是相差甚远,但依照乌云拉她进副本不杀,反而费尽心思地下控制这一情况——对方很可能仍受到某种限制无法直接杀死她。
又在拖时间。
而她被控制后浪费了太多时间。
日历上的文字,甚而包括辨认了半天的书本文字都是镜像,卫生间里与她相像的女鬼更是从镜子里出现,这不得不使她怀疑第三个元素与镜面有关。
也多亏看过此种类型的恐怖电影——系统副本的设置多就地取材于地球本土文化,乌云模拟的又是系统副本。
在恐怖电影中,镜面元素通常意味着镜像里还藏着另一个颠倒世界。
她意识到必须验证这个猜测,于是将除卧室以外的其他房间全翻找了一遍,发现屋内的许多物品都隐蔽地增加了对称元素。
最后使她认定猜测的是下楼那一段路程。
五层楼,每一楼的住户家门口,无论对联、花坛、地毯还是门上贴的小广告,全是镜像对称。
这意味着不仅是屋内,屋外的整个世界都极可能是镜像空间,贸然逃跑恐怕脱离不出去,还会惹怒BOSS。
稳妥的方式是让周泽去睡觉,她继续摸索,直到完全确认再实施行动。
但时间已所剩无几。
越靠近面试时间,她越不可控地受到环境影响,下意识地想将凌乱的客厅收拾干净,一切不整齐的物品归位对称。
已经来不及再了解所有的故事线与元素。
好在过去家里的镜子并不多,仅有卫生间的一面与卧室书桌的小台镜。
冒险开门吸引周泽前,许蔚搜集线索曾仔细观察过卫生间被打破的镜子,之前女鬼在里面时她触碰镜面毫无特殊之处,反倒是对方被杀死后再接触感受到了一股强大的吸力。
手指能轻而易举地穿过镜身,去往其后的空间,可由于碎裂原因,许蔚无法整体穿越。
她想到了小台镜,想到卫生间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