妥协。
“娘,跑起来,我们快去超过他们。”许夭夭上了阿娘的背,看见前面越来越远的两人,兴奋道。
“你再说一句话信不信我马上放你下来。”李碧莲恼羞成怒道。
小麻雀终于安静了。不多时,竟然在她背上睡着了,好在路途已经不远,不过也着实把李碧莲累的够呛。
许夭夭一觉醒来,已经在一间陌生的厢房里了,四周白白的墙壁,除了一张床,一张书桌,一个衣柜,空无一物。李碧莲忙着礼佛抄经,告诫女儿只能在她们厢房附近活动。
许夭夭可不是那么听话的孩子,第二天早饭吃过,她就突破了她娘给她划定的活动范围,直接去了金山寺后山。草地上有一只野兔,她十分喜欢,于是二话不说就朝前追去。草丛里隐隐约约传来哭声,她好奇地朝着那声音的方向走去。
那人似乎听到了脚步声,哭声停止了,饶是如此,许夭夭也看到了他的背影,一个孩子整个脑袋都埋进了膝盖里,身体微微发抖。
“你怎么了。”她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问道。
“有人欺负你了吗,我小时候经常被欺负都没哭。”
看到对方一动不动,许夭夭粗声粗气道:“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天塌下来当被盖。”
妈呀,一天到晚被阿娘当男娃养,自己都把自己当男的了。
赵昚把眼睛往裤子上一擦,泪水全吸收在了膝盖上,他缓缓抬起头,认出了这是昨日同他搭讪的那个小孩。晨曦映在他的发梢上,给他镀上了一层金色,那是一个骨相绝佳的少年,他的眉毛如二月的柳叶,右眉间隐藏着一颗红红的朱砂痣,给他的长相平添了几分妖冶,脸色白皙,如一块光洁的玉璧,眼睛比天空还要澄澈透明。此刻,他的眼里映出了他狼狈的样子。
“原来是你啊!”许夭夭也认出了他。
女人向来爱八卦,许夭夭昨日趴在娘的背上听娘猜测,那小孩约莫是灾民的儿子,所以才由亲戚带来出家,金山寺好歹有口饭吃,她娘顺便做了一番思想教育工作,看你多幸福。一天到晚衣食无忧还不好好念书。你弟后开蒙都比你强多了。她就是这样被她娘成功催眠入睡了。
“你哭什么?”她问。
赵昚蹲着没有动静。但浑身却散发着“生人勿进”的气息。
许夭夭虽然脸皮很厚,但看对方的样子也不由的打了退堂鼓,于是又说了次:“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你别哭了。我追兔子去了。”
她转身正欲离去,一双冰冷的小手反手握住了她,他道:“别走,陪陪我!”
许夭夭好不容易逮着个人,于是一屁股坐在地上,像只小竹雀那样呱噪起来,很快就竹筒倒豆子把自己的情况和盘托出,并热情地邀请他和自己一起去追兔子。
赵昚于是知道了:原来他是官家之子,他爹在朝廷当言官,他是家中长子,陪母亲上金山寺还愿的。
许夭夭也知道了他叫赵小二。连一个正常的名字都没有,看来真是灾民的孩子。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呢,昨日陪你的大人呢?”
“昨日就下山了。”
“留你一个人?”
“我本来就是上金山寺出家的。”
“你刚刚为什么哭啊?”
“想家了。”
“那就别出家啊。当和尚无聊死了。”
“我回不去了。”他幽幽的叹了口气,许久没有说话。
许夭夭心里暗道,我阿娘果然火眼金睛,许夭夭不由的在心里对他升腾起了一股深深的同情,这些年难民、流民很多,这是她第一次接触真正的贫民孩子,她看对方不愿多说,便也没问,她本来就是找小伙伴的,接下来的几天,她迅速教会了赵小二钱塘流行的十大游戏。
“你到底是在哪里长大的啊,这你都不会玩?”
不得不说赵小二虽然年龄比她大,但是真是一个好玩伴,不管她语气态度如何不友善,他从不生气,也从来不对她说的提出异议。她要玩捉迷藏,他绝对不会提剪刀石头布,比她弟弟许光耀强多了。许光耀老是和她作对。
可今日赵小二却难得生气了,原因是她提出一个在脑袋里想了几日的建议:“要不你别出家了,来我家,我只有个弟弟,没你好,你可以当我哥哥,我一直都想要个哥哥。就是自己蹦跶的太快。”
“皇帝爱长子,百姓爱幺儿,你在家是兄长,要大度些。”赵小二语重心长地劝道。
“那你来我家当大哥,我不就是老二了吗。”
“我不能离开这里。”赵小二闷闷道。
“莫非你亲戚把你卖给寺庙了,我可以替你赎身的。”
赵小二狐疑地看着她:“你有钱吗?”
许夭夭一本正经扒拉着指头算到:“娘每年给我请夫子都要好多钱,我让娘别浪费钱给我念书了,我上学堂的钱全给你赎身用,怎么也够了。”
反正她也不爱念书,正好找个由头。
赵小二生气道:“科举是大事,你作为长子,怎可如此胡闹。”
许夭夭:“我就爱胡闹怎么了,我这是为谁好啊,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你骂我是狗。”
“我没骂,谁认谁就是。”
许夭夭看他往前走,有点生气,终于说出了压抑在心头两日的话:“我明日就要下山了,你走了,我就永远不和你玩了。”
他头也不回:“我也快要出家了,既如此,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