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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没猜错,梁羡玉确实在后怕,怕的却不再是孙三,而是自己一家人的身份。
又到了衙门,她才发觉自己对这里的阴影仍未散去。
这次有王府名帖,不会有人细问她的籍贯名字,立案子才这般顺畅。可她所说都是假话,往后要是被揪出来,又该如何应对?
除非……能有个人长长久久做她的靠山,祸事来了,愿意替她周全。
梁羡玉用手挡了挡刺眼日光,想起个人来,在心里过了一遭,仰起头对赵丁道:“事已了了,也该将大人还给殿下了,不如一同去王府求见殿下一趟吧。”
两人到了王府,赵丁自有杨彪安排不提,梁羡玉一进去须弥堂书室,便向雍王殿下跪谢道:“殿下大恩大德,草民无以为报。”
赵释只看了她一眼就皱眉道:“坐下说话。”
他的女夫子衣衫染尘,碎发经汗打湿贴在额头,神色惶惶,也不知在外受了怎样的欺负。
赵释眼底有了他轻易不叫人察觉的薄怒。
梁羡玉没起来,憋了口气,壮着胆子抬了头,求他道:“经此一难,草民实在感念殿下恩德,却无以为报,想一辈子为殿下做事,不知殿下可否垂怜?”
她说,垂怜?
她说,一辈子?
赵释疑惑地蹙眉,又瞬间冷静了下来。
那些暗暗浮动的怒意,随着这句重得他承受不了的话,似乎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早晚会回到庙宇之中,又怎会需要她一辈子?
“先起来说话。”赵释坐在案后,淡淡道。
梁羡玉心凉了半截,殿下这是不愿吗?
她慢慢低下头,把那些脆弱掩饰好,勉强笑道:“是草民僭越了,草民即刻起来。”
赵释心中微微刺痛,连他自己也不知为何会这样,只是见她这样笑,便觉得不该是这样的,至少她不该因为他而露出这样的笑。
“温姑姑,殿下此时有客,请您稍后再进!”杨彪的声音陡然传来。
温芳姑姑却已经快步到了书室里。
她看了眼跪在地上的布衣娘子,还有那淡漠尊贵的雍王殿下,两人之间分明是尊卑有别、恪守礼教,心中忍不住失落,开始后悔起自己擅自闯进来的举动。
赵释揉了揉额,心绪有些纷乱,正好叫杨彪带了梁羡玉出去收拾收拾,两人走后,问起温芳姑姑道:“禁中有急事?”
温芳姑姑行礼请罪,而后笑道:“倒没有大事,只是件乐事要禀告殿下。今年科举出了不少人才,朝廷里要办樱桃宴,娘娘觉得是个叫上下好好松快一次的机会,便预备在禁中也同办一场,将那些年轻郎子、女郎们都召进宫同乐,届时还请殿下拨冗。”
赵释的思绪从某个时刻就开始涣散,不知在想些什么,无可无不可地回了句“知道了”。
温芳姑姑见殿下对这事并不看重,有些着急,又因上了年纪怕热,脸上冒出些汗,她忍着规矩没擦,小心规劝道:“娘娘对此次樱桃宴十分用心,器具、吃食都是亲自打点,若非十万紧急之事,还望殿下不要缺席,以免寒了娘娘之心。”
赵释正要再回一句,见温芳姑姑耐不得热的样子,想起书室里头并未置下冰鉴,此时又是正午,一天中最热的时候……
他不由看了眼因为梁羡玉刚才跪着,没动过的团茶。
温芳姑姑细致入微,自然也注意到了,只她不解缘由,悄悄记在了心里,又提醒了一句樱桃宴之事。
赵释随便应了句,说到时会去,东拉西扯了一会儿,偶然问起她外头天气如何?
温芳姑姑一愣,紧接着回道:“倒有些晒的,殿下少在外行走为好。”
下一刻,她看见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殿下微抿了抿唇,虽然转瞬即逝,很快又问起她别的事,她还是记了下来。
离开时,温芳想到刚才从这里离开的那个小娘子,脚步一顿。
殿下果真记挂天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