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衣着打扮寻常无奇,但看身形气质,应是武人无误,不知成群结队地来玉阳有何目的。看方向,似要往君府去。
联想几月来的情形,这么多陌生面孔出现,绝非好事。
她思忖片刻,瞅准那领头之人回首说话的当口,跑到路中央截住了他匆匆的脚步。
“啊!这位大哥,看着点啊!”红烟被撞得跌坐在地,佯装受惊,模样甚是逼真。
领头的是个精壮男子,颔首说了声抱歉,还算有礼。
“哎呀!我的宝贝!”红烟大叫,把折断的扇子捧在眼前,泪水夺眶而出,“你你你!你糟蹋了我的宝贝啊!”
领头的皱起眉头,不想耽搁时间,让手下人拿钱。
红烟掂了掂掌中几个铜币,怒目而视:“想用钱打发我,这点哪够?”
领头男子还未发话,身后有人已经不耐烦,骂了句少他娘讹人赶紧滚开。
“嘿?怎么说话呢?真当我讹你们不成?”红颜逮着时机发难,叉起腰来咄咄逼人,“老娘这柄扇子知道是谁送的吗?是玉阳君闻大人!有多珍贵你们知道吗?等大人从城外回来,老娘要拿着这宝贝去见他呢!谁成想让你给撞坏了!”
男子眸光一变,冷冷道:“玉阳君不在城中?”
“他在不在管你们什么事啊?”红烟没好气地翻白眼,不料却被狠狠捏住了手腕。
“问你话呢,老实回答!”
“干什么呀!”红烟挣扎惊呼,拉扯间瞥见了男子腰后的虎纹匕首,登时心下凛然。
“哎疼疼疼,大哥别这样。”她露了怯,噙着泪花可怜巴巴地瞅着男子,小声道,“大人他……他早上就出城了嘛,急急忙忙的,连我都不带,也不说去哪……”
男子闻言一惊,将她推到旁边,厉声道:“不想死就关上你的店别再出来。”
“呜——”红烟拿帕子掩住脸面,抽泣着跑入酒楼,娇嗔道:“伙计!关门!今天撞着霉神了!咱生意做不成啦!呜呜呜……”
“哼。”男子瞪了那边一眼,吩咐手下人,“闻琰有可能已经逃了。马上分成两队,一队去禀报城军封锁玉阳,另一队随我去君府搜查!”
与此同时,酒楼之内,红烟叫来阿全,急道:“抄近路,从南泊巷翻过去进西边的闻家别院!告诉玉阳君,白虎帮的人进了城,多半是张鉴派来秘密抓他的,让他来我这里,快!”
阿全从后门溜出来,跑了没几步,忽然被人叫住,吓得两腿一软差点跪下,待回过头看到来者,顿时如见救星,松了口气。
此刻的君府空无一人,闻天阔离世后,闻琰去都城请罪之前散了家财,将府中尽心侍奉的仆从尽数打发。此后独居家中,也极少再与人来往。近来为了躲清闲,他偷偷住去别院,此处便空了下来。
骄阳之下,府中景致依旧明媚如画,只是少了人气滋养,不免生出几分萧条。
回廊拥着的暑热正将空气凝滞,忽然一阵清风划破寂静,有道矫健的身影跃入前院,足尖轻点了点地上摇曳的竹影,便纵身闪过数道门窗。
方羽以最快速度将整个府邸翻找一遍,发现闻琰不在家中,略微有些心慌。
他不太识路,虽然浪费了些时间,但好歹还算及时,玉阳君应该没有被擒,却不知身在何处。
正思考时,外头忽然响起急切的脚步声,白虎帮的首领已带人赶来。
方羽迅速撤离,在大门被踹开的同时翻墙而去。
白虎帮同样扑空,留了少些人在附近搜寻,其余赶去与守军汇合。
瞬息之间,玉阳城内风云剧变,而正于别院整理古籍的闻琰还浑然不知,直到一个熟悉的人影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他面前。
闻琰大吃一惊,手中拿着的竹简掉在了地上。
“阿越妹妹,你是要吓死我啊。”他看清眼前人,失笑道,“你怎么来了?”
“对不住,大人。”阿越抱拳道,“白虎帮奉张鉴的密令前来捉拿您,我是来救您的。阿全在后门等着,红烟姐姐让您去她那里避险,我护送您过去。”
闻琰定定地看着少女,笑容稍微淡了些。
“怎么两月没见,倒生分了呢。”他说,“还是叫我闻大哥吧,听着亲切。”
“哦。”阿越尴尬地笑了笑,“阿全在我耳边念叨了一路大人,我就也这么叫了。想想以前只当您是好友,也确实欠些敬重。”
“现在就不是好友了?”闻琰拾起竹简,拍去上面的尘土。
“当然是啊!”阿越意识到话题有些跑偏,忙纠正过来,“闻大哥,快些收拾一下,我们走吧。”
闻琰点头,面上却淡然从容,毫不惊慌,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轻声问:“阿越,你不是远在宣城,如何会赶来玉阳?是……受人之托吗?”
阿越一愣,点头道:“正是,有人告诉我闻大哥有危险,我便来救。”
“哦?那人是谁?”
“他叫虞朗,我尚不清楚他的身份。”
“……”
闻琰沉吟片刻,蓦然一笑。
“原来如此。”
“闻大哥,你们认识?”阿越问。
“越妹妹,我冒昧问一句,你如今,是在为他做事吗?”
“啊?”
闻琰看她的表情,心中已然明了:“玩笑而已。别多想,是我疑心过重,对不起。”
阿越却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意识到闻琰的顾虑,遂诚恳地说:“闻大哥,你不必担心,我来玉阳只为保护你的安全,是作为朋友应尽的责任,不是受了谁的命令。若告知我消息的那一方同样没安好心,我也以你为重,绝不会与他们同流合污。”
“……惭愧。”
闻琰怔然一瞬,退开三步,俯身作揖道:“得友如你,是我闻琰此生大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