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请妹妹放宽心。”
“夫君此去渚夷,是受虞王之邀,商讨应对之策。前线已焦头烂额,这时候又传来隐鹓阁重出江湖的消息,我想他们兄弟二人再有深仇大恨,也不至于如此紧要关头,还继续自相残杀。”
“实不相瞒,这次扬军的督战将官,鹰首薛缜,是夫君的劲敌。此人武功极强,乃六合剑术仅有的真传弟子。如今能与之匹敌的,恐怕……只有妹妹你了。”
阿越感到胸中激愤上涌,忙吐纳平息,顺带握紧了拳头。
“雅音姐,”她稍加思忖,蹙眉道,“我之前听人提及隐鹓阁,以为是扬国的江湖组织,后来得知殿下曾任职其中,而秦庄主又有‘鹤首’一称,不禁有些想知道这个组织的由来和归属,但他们都对此讳莫如深,所以冒昧询问姐姐,可否告知一二?”
林雅音考虑片刻,回答道:“我对隐鹓阁的了解也不多,只知道那原是个蓄养杀手的地方,听命于九方烛,后来划出六部,以禽类为名,六部首领皆有相应代号。我所知的有‘鹰’、‘鹤’、‘鸦’、‘燕’这四个。其中鹰部主刺杀,余下的分管情报。夫君潜入其中,逐渐与鹤首秦铮交好。秦铮是虞人,本为俘去的奴隶,得知他公子的身份,愿意携部下追随。九方烛被杀后,隐鹓阁大乱,燕部最终也归顺我方,改名为雀。”
“原来是这样……”阿越若有所思。
“薛缜本为慕家遗孤,当年走投无路,做了九方烛义子,协助组建隐鹓,任鹰部统领,妄图颠覆扬国。他作恶多端,三年前被擒之时,我们都以为他必死无疑,谁能想到……”
林雅音重重叹了口气:“此人睚眦必报,极难对付,若虞国战败,他定要大开杀戒,扫清包括夫君在内的雀鹤二部所有人,以解心头之恨。”
阿越握得指节发白,咬牙冷冷道:“真到了那一天,只要我还活着,他就休想滥杀一人。他要伤殿下,伤我虞国百姓,除非从我尸体上踏过去!”
“……”
灯影撩过林雅音怔愣的面容,方才的言语震得她脑中一空,竟突然落下泪来。霎时间,所有脆弱再也遏制不住,全部爆发。
她抱紧少女,低低呜咽出声。
“姐姐?”阿越吓了一跳,听见女人哽咽的声音在耳畔断断续续徘徊。
“越儿……谢谢,谢谢你……姐姐求你,如果、如果你在他身边,请你一定要,一定要护好他……”
阿越紧紧拥着林雅音,已然明白,无论这个女子表面有多沉静,口中有多少理由可以说服自己,都不能掩盖她内心莫大的恐惧。
她怕妘谦受到一点伤害,怕极了……
“姐姐别担心,别担心,我会的。”
阿越像哄孩子那般小心安抚着怀中女子,看着她一点点平静下来,拿帕子拭去脸上的泪水。
“见笑了。”林氏自觉失态,很是难堪,“方才、方才那话,听听就罢了,千万别往心里去,实在是我胡言乱语。”
阿越拂去她眼睫上的最后一滴泪珠,笑着说不。
“你都已经说了出来,我怎能不在意,又怎能不答应?”
“我……”
“剑客行事,说到做到。姐姐若是想报答我,那就安安稳稳地养好胎,来年生下个大胖小子或者可爱闺女,给萱萱作个伴,这样我也就又多了个叫我姑姑的宝贝,嘿嘿。”
林雅音破涕为笑,只好点头。
这一晚,阿越没有回自己的卧房,而是陪着母女俩睡下了。
夜半风声喧嚣,她睁着眼,在黑暗中勾画心境,理清那杂乱如麻的思绪,终于,一个念头浮出脑海,变得愈加清晰。
-
渚夷,虞王宫。
黑夜仿佛被来者的步伐惊动,睁开一只眼睛,那是刚刚出云的明月,高悬在天,冷冷俯瞰着世间。
羲和殿外的灯光铺陈于地,沿着长阶流淌而下,勾勒出三人身影,分别是二公子妘谦、玉阳君闻琰与栖鹤庄庄主秦铮。
在外等候已久的侍者躬身行礼,战战兢兢地说:“王上吩咐,只准您一人进去。”
“这怎么行?”闻琰抢先出声反驳。秦铮也横眉按剑,作势欲闯。
妘谦见这附近异常静谧,似乎并无守卫,略一思索,抬手制止二人,平静道:“好,多谢传话。”
侍者不敢抬头,腰弯得更低,无比恭敬地侧身相请。
“你们在殿外稍等。半个时辰后我若还未出来,再尝试进入。”
“可……”闻琰还要劝阻,被秦铮拦住。
“且听殿下安排吧。”他道。
妘谦点点头,踏入门中,在侍者的陪伴下向着幽暗的大殿深处走去。
其间异常空旷,回声响亮,一路不见任何值守,空气中隐约弥漫着腐朽气息。
他皱了皱眉,忍不住开口:“是王上下令今夜撤去所有闲杂人等,还是这里已经很久没有其他人来过?”
侍者低声道:“王自病重以来,便不愿见外人了。”
果然。妘谦暗忖,他的猜想没有错,之前种种不合理之处,终于得到解释。
妘怀命不久矣,早已无力争斗。这十年来他的病情日渐加重,仅育有一子,尚不满三岁,实难托付。
扬国如不兴兵,他尚可详尽安排后事,可现在大难临头,不得不考虑另一个选择。
要不是爱臣张鉴极力反对,兴许他早就下定决心,不至拖到现在。
妘谦一路走来,情绪几度跌宕。这是他已设想无数次的情形。他曾以为自己的人生至此将彻底转折,却不料会是急转直下。造化弄人啊……临危受命,怎耐凄凉。
绕过重重帷幕,虞王的卧榻出现在眼前,锦被半垂于地,几乎不见其下人形。一旁灯架上仅剩寥寥几簇微小的火苗,仿如孱弱的生魂摇摇欲熄,不足以照清病王枯槁的形容。
侍者悄然退去,妘谦止步,竟有些不敢上前,只听那边传来无比苍桑的声音。
“过来……我已是这副模样,你难道还怕我不成?”
“……呵。”妘谦轻蔑一笑,信步走到榻边。
“坐。”妘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