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满眼不可置信。
一个双目流露出势在必得，以及无上欢喜。
结界包裹着珠珠不断下坠。
竟有种“投怀送抱”的即视感。
下坠的方向正好是自己这边，妖族神尊的眼神是那样热切，甚至忍不住展开双手；这一刻，只想要稳稳地接住她。
一股滚烫在胸口蔓延。
好似只要接住了她，她就属于自己了。
妖族神尊喜不自胜，当即给予东方相一记得意的眼神。
以至于，二人根本没有发觉，珠珠已经苏醒。
美人入怀。
那一霎那，妖族神尊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
然而，喜悦还未爬上眉梢，怀中的人儿突然发难。
一掌结结实实击中他的胸口。
喜悦与满足，骤然转变为错愕。
一个错愕垂眸，一个冷然抬眸。
珠珠从来没有掩饰过对他的厌恶与憎恨。
这一掌，正中下怀，又猝不及防！因力量的冲击，妖族神尊被迫与之拉开距离。
元珠珠直面他无声的质问。
方才下坠时，妖族神尊流露出元珠珠看不懂，亦理解不了的热切。
现在好了，那股子热切被不可置信所取代。
看着顺眼许多。
这才是他该有的样子。
这些年，从没人能够伤他！神尊不敢相信，今时今日，自己却受伤了。
下坠时，他化作一道黑气，直直落地。
捂着心口处，只觉得阵阵抽搐，疼得他说不出话来。
也不知，到底是伤口疼，还是——心口疼。
妖族神尊，从未如今天这般狼狈过。
元珠珠与东方相出现在他眼前，不近不远，二人冷然地看着他。
二对一的画面。
真真是讽刺极了。
再眨眼，妖族神尊已恢复其桀骜、高不可攀的神态。
是啊，区区一掌，如何能真的伤他？
不过是事发突然，占了“出其不意”之先机而已。
神尊眼中没有东方相，他质问：“你就这么恨吾？”
“恨不得亲手杀了吾？”
元珠珠抿着唇，一丝困惑从眼底划过。
困惑于妖族神尊的口吻，以及此刻流露出的悲愤、不甘、控诉以及……委屈？
珠珠眉心一跳。
定是自己疯了吧？
还是这个男人疯了？
莫名其妙！
珠珠甩掉那些个荒谬念头，咬牙切齿，一字一顿：“只恨我如今修为受阻，否则方才那一掌，定让你再也看不到明日的太阳！”
元珠珠只觉得可惜。
“没关系，我定穷尽毕生心力，总有一天亲手宰了你，为阿珩报仇！”
妖族神尊沉默了。
沉默下的内心，是如何汹涌，如何不忿，如何肆虐，外人无从得知。
妖族神尊只知，虞珩身死，元珠珠曾为其伤心欲绝；还是自己出面，这才唤醒了她的斗志。
该怎么说呢。
神尊从来没有将珠珠的伤心欲绝，与她憎恨自己，划上等号。
本该是意料之中的。
可妖族神尊，似乎对此真的没有概念；那种感情上的冲突与认知，对他而言是一种与生俱来的缺失。
他无法理解。
自然不会有所意识。
因此，才会措手不及，难以接受。
“你杀了阿珩还不算，还想伤我师傅！欺人太甚！”
元珠珠微微眯起眼睛，以娇小的身躯护住东方相，掷地有声：“今日你敢动我师傅一根汗毛，黄泉碧落，姑奶奶一定跟你玩儿命！”
瞧瞧那老鹰护小鸡的模样。
她把身后人护得死死的，紧张万分。
神尊只觉得刺眼、可笑、烦躁！
不知怎么的，这一幕似曾相识。
在东虞国皇宫那晚，她也是这样护着虞珩；神尊有些恍惚，这一幕竟与之重叠在了一起。
前有三皇子虞珩。
后有东方相。
又出现了一个她格外在乎的人。
妖族神族忽然莞尔一笑。
眉眼间被疯批神色占据。
他竟不管不顾，疯魔了一般：“哈哈哈，你二人的师徒情分，真是令人感动啊！”
“你可知，你尊敬的师傅趁你昏迷，轻薄了你？”
“他拥你入怀。”
“与你缠绵悱恻，耳鬓厮磨。”
“你拿他当师傅，他似乎，并不拿你当徒弟！”
“珠珠，你说，这可如何是好？”
东方相怒吼：“妖、族、神、尊！”
他疯了，他是疯了吗？
怎么敢、怎么能当面将他的私心暴露？
东方相手脚冰冷，耳鸣震震，盛怒之下只觉得难堪极了！
怎么办？
珠珠知道了……
他该怎么面对她？
东方相痛苦地闭上眼睛，他害怕一睁开就看到珠珠惊慌失措的样子，看到她害怕自己，惊恐万分的样子。
“珠珠，我……”
言语多么苍白，东方相发现，根本不知从何解释。
因为，那本就是他私心所为。
东方相，无地自容。
元珠珠傻了。
信息量太大了，一时难以消化。
妖族神尊在鬼扯什么东西？
什么轻薄？
什么缠绵？
什么悱恻？
他说的是谁？
自己，与师傅么？
脑子里突然抽搐一下，灵光一闪，记忆飞逝，珠珠不由地抱着头。
好像、似乎、隐隐约约。
那一段记忆忽然浮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