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徒弟满脸关切，她理所应当的认为，沾染上黑气的师傅也会出现同样的症状。
东方相却因此而陷入沉默。
欲言又止，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那一缕黑气进入体内，直闯丹田，东方相本以为会是一场极为艰难的拉锯战！可它没入丹田后，就没了…消失不见了。
预料中的狂风暴雨根本就没发生。
一切都是那么风平浪静。
东方相头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当然，从前他醉心修炼，长年闭关不出，确实也很难遇到类似的事。
“为师……没事。”
脱口而出，东方相一愣，为什么下意识想要隐瞒呢？
东方相无力深究，他默默曲起手指，而后又慢慢松开。
那一缕黑气与其说无故消失了，倒更像是……被他给吸收了。
一股莫名的不安油然而生。
东方相忽然隐隐有种感觉，此次下山，不仅是珠珠的命运，也是他的。
元珠珠昏昏沉沉，夹杂着鼻音：“师傅果然厉害，那些个脏东西自然伤不到您半分。”
“看来徒儿得好好发奋才是呀。”元珠珠撅嘴自嘲，“明明是渡劫，怎么越渡越弱呢？”
“虽明白，被煞气所困，修为再难精进；但红莲业火在我身体里，自然不会被阴气侵蚀。”这不，啪啪打脸了不是。
“那阴气，很是乖觉。竟然察觉到我体内的业火，调转枪头改了方向……这才中了招。”
东方相越听越不对。
元珠珠嘴里发苦，欲哭无泪：“我怎么就把——女怨给忘了呢！”
东方相忍不住直起身子。
他不可置信地看向元珠珠，女怨？隐西村的女怨？
他以为，她早就将女怨给灭了，就当在东虞国皇宫一招反杀西霜国公主一样。
亦或者，将其超度，就像在虚空归山送万鬼入地府。
可听她的意思……
东方相顺着元珠珠的视线一路往下。
沾染的黑暗浊息，化气为丝，不断涌向下方。
那是……珠珠的影子。
影子中如乌云翻滚，长着巨口，将黑暗浊息一饮而尽。
元珠珠紧紧咬住下颚，手指虚空一划。
随着指尖血滴落。
“天道无极，以吾之血，以吾之力，六芒星阵——封！”
金色为圆。
红色为星。
最后一角完成的刹那，不断翻涌的影子被镇压下去。
“黑暗浊息成了女怨的养分。”元珠珠整个身子瘫软了下去，耗尽最后的力气。
“我快要……控制不住她了。”
东方相适时接住她，声音都在颤抖：“你竟然、竟然将女怨封印在自己的影子里？”
“珠珠，你！”
东方相怒不可遏。
被抽空了精气神的珠珠艰难开口：“师傅，对不起，让失望啦。”
“姑姑，若换成是你，一定能够轻易解决掉所有的难题，对吗？”
“终究，终究是珠珠没用呀！”
“珠珠睁开眼睛，别睡，别睡。”
可是师傅，我累了，真的累了，好困呀！
让我睡一会儿，睡一会儿就好。
就连昏睡，都是不安的。
元珠珠在失去最后的意识前，嘴里仍在念叨：“姑姑，珠珠错啦，不该偷懒的。”
如果当初全力以赴的话。
“如果当初全力以赴的话……就能早日完成历劫……就能早日替阿珩报仇……就能……”
就能早点回家了。
元珠珠没能说完，径直晕厥了过去。
东方相就这么抱着她，有些出神。
果然啊，珠珠心中那颗复仇的种子，早已悄然绽放。
她表面上再没有轻易提起过虞珩，可她一刻也没有忘记。
历劫……
这两个字，东方相并不陌生。
曾经…在…时……她曾不止一次提起。
在东虞国时，是历劫。
现在，也是历劫。
所以，她的历劫还没结束。
东方相忽然意识到，当这一场历劫真正落幕，她是不是再也不会踏足这片天地？
手掌轻轻的估摸着她的脑袋，东方相维持着端坐的姿势，而元珠珠宛如新生婴孩，枕在他的膝上，无知无觉。
东方相尝试着，将黑暗浊息吸出来。
可没有。
除了影子，珠珠的身上再没有一丝黑暗浊息。
正如她所言，黑暗浊息已经被女怨吞噬。
为时晚矣。
“珠儿，为什么你就是不明白呢？你不需要说对不起，你没有对不起任何人！没有谁是万能的，你做的已经够好了。”
“为师真想见见你那位姑姑……怎就将你养成了大包大揽的性子。”
“珠儿，我该拿你怎么办？”
东方相陷入沉思，他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东方相真的很好奇，珠珠的世界是什么样子。
主世界么？
元珠珠恍如隔日，在异世的日子不过几年，却无比漫长。
珠珠站在时空的岔路口，她陷入了迷惘，回头时，早已看不到回家的路。
她站在流光之巅。
脚下踩着一面镜子，镜子中的鬼鬼朝着她露出可爱的笑容。
镜之世界？
就在元珠珠意识变换时，流光集聚之后又再一次破碎，破碎之后，幻化成一面有一面镜子。
每一面镜子都从珠珠眼前缓慢地划过。
镜子呈现出各种不一的画面。
元珠珠不禁捂着唇，红红的眼眶，已近哽咽。
那是她的家，以及——家人。
恍如隔世。
上一次与他们相聚，好似是上辈子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