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自己祈福。”她把河灯递给温以。
温以觉得莫名其妙,她只是站在河边发了一会呆,想吹一吹凉风清醒一下脑袋。
怎么忽然冒出来一个小姑娘,看起来刚成年,稚气未脱,在摆摊卖东西赚钱这事上又格外娴熟,没说两句就要送她东西。
少女把河灯强塞进她手里。
“没放过?”
温以没反应,她倒也不觉得尴尬,自顾自地说:“我陪你放,不要钱,放心吧,我也没有家人,给自己放,就当玩了。”
她自来熟地伸手去拉温以的手,很礼貌地拉住手腕,冰冰凉凉的一双手,温以低头去看,指节分明,在月光下很漂亮。
不知不觉,天已经完全黑了,现在是傍晚八点,夜幕降临,路灯点亮,夜市展开,紧张的城市节奏陡然放松,散步的人们脚步缓缓,神色闲逸。
少女拉温以到河边,沿着台阶走到水前。
她把两盏灯放在地上,拿出打火机,本来是要点燃蜡烛,结果半路摸出一盒烟,抽一根叼嘴里,又把烟盒递给温以向她示意。
温以摇了摇头,她把烟盒收进衣兜,用打火机点燃烟,星星的火苗,刺鼻的烟雾升腾。
温以小心地控制着呼吸,却还是不小心吸进了烟雾,熏得她直咳嗽,胸口闷得厉害,捂着嘴干呕了两下,还是没吐出来。
少女见状下意识伸手去扶她,她捂住鼻子摆摆手,往旁边躲。
过了一会儿烟味散去,刚点燃的烟被捻灭扔在地上,温以抬头,夜幕下,皓月当空,少女眼睛亮亮地看着她。
“我叫花采。”
她说:“金玉的玉,厌恶的厌。”
她看着温以,捡起放在地上的河灯,拨开纸层,将蜡烛灯丝展在温以跟前,另一只手递来打火机。
“你来点蜡烛。”
温以照做,点好两支蜡烛,看着花采把河灯整理好,一只手捧着一盏,小心翼翼地放在河面上。
“平安顺遂。”她说,“吉祥如意。”
她说完扭头看向一旁呆呆站着的温以。
“以前我家那边的人,正月十五放河灯总这么说。”
“平安顺遂,吉祥如意,没多少人能有这么幸运。”
幸运的人不是她,也不是温以,她说,不是你我,她们都知道。
不久前,她坐在小摊边上,坐在十块钱买来的小马扎上,远远看到温以一个人站在河边的孤独背影,她就知道这一切,知道温以的一切,也从温以身上的孤独,看到了与自己相似的那些难过的过去。
她本不叫花采,以前叫什么无所谓,她是个年轻人,以后可能会为自己现在的幼稚想法后悔,但她执意如此,执意做回自由的小鸟。
放这么一盏河灯有什么意义,没人说得明白,信仰相关诸事,她们无权置喙。
温以站在最后一阶台阶上,水声哗哗,水光流转,她的眼睛被冷风吹得轻轻眯起,她的目光追随着飘摇的小河灯,摇摇晃晃地飘远。
她们亲手点亮的光,逐渐被河水与风推远,远到只剩下一个小小的点,如同星光黯淡。
她在这时候想了很多事情,想到了过去,想到了未来。
她忘了许愿,忘了该说那么一句“平安顺遂,吉祥如意”。
这是她够不到的愿望,许愿与否,对于她来说并不重要,她看着烛光散去,看着猩红的火点被黑色的水浇灭,天上月圆,照不见人间圆满。
人间总是不圆满,她明白不该万事圆满,她经历许多不圆满,她本身就是一个不圆满的存在。
她回身望向桥洞,黑漆漆的桥洞,孤零零的流浪汉翻了一个身躺在地上,一只手撑着脑袋当做枕头,星光与月光撒在他身上,看起来自由自在,闪闪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