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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1 / 2)

天色已晚,杨源还没回来。

杨清见杨敏之忙碌了一天,就要在官舍宿下,犹不死心问道:“大公子不回府安歇?”

他自从这几日跑杨家新府邸,眼界大开,心中便念念不忘,盼公子早日带他搬过去。若住到新府那边,他便有一间自己的厢房和一张舒服的床,不用和大公子挤在狭窄的官舍,公子睡床他只能在外间塌上凑合。

他在杨敏之耳边絮叨,新府邸不愧是给承恩侯府营造的宅院,雕栏玉砌、富贵温柔,住起来才叫一个惬意。偏杨敏之不理他这茬。

此时,通州运河码头。

自从河道在前朝得以疏浚,清淤改造,连通南北的大运河又重新繁忙起来。到了如今,商贾云集,舟船如练,一派繁华。

杨源在码头找了个茶社,点了一壶粗茶,坐到僻静处。

自秦韬从工部下值出来,他便暗中跟随。

秦韬一路晃晃悠悠骑驴到了码头,一头钻进一艘不起眼的花船。直到入夜,也没出来。

此时回内城已是来不及,杨源便胡乱找了个地方住下。

夜间子时,暗夜无星亦无月。河运码头附近还时不时传来或交杯换盏的喧嚣声,或船妓与恩客调笑的靡靡之音。挂在船头的红灯笼在如墨般的河水里投下微弱的光芒,一闪一灭,湮灭在河水里。

花船随着河水荡漾,一侧窗户被轻轻抬起,一个黑色的矫健身影从窗口探出来,悄然潜入河中。黑影在河里潜行了两盏茶的功夫,拐到一艘货船下,沿着货船的舷壁攀附上来,轻车熟路,行至一个暗室门口,推门而入。

秦韬的面容出现在暗室,被发冠盘起的头发饱吸河水,沿着沉肃的面容蜿蜒淌下来,黑色避水衣上的水珠也抖落到木地板上,落下一片水渍。

单腿曲膝,朝暗室中隐于黑色斗篷下的黑影跪下行礼:“大公子。”

坐着的黑影掀开头上的兜帽,露出一张苍白昳丽的精致面孔,长眉斜飞入鬓,泠泠凤目斜挑,目光沉沉。

秦韬口中尊称的这位大公子,不是杨敏之,而是前任首辅卢温之孙,以前被人称为“小阁老”的卢梦麟。

秦韬从怀中掏出一个层层油纸包裹的扁长柚木匣子,双手奉上。

木匣子上的鲁班锁完好如初。这种锁设计巧妙,只要开过一次,锁便会损坏不能再用。

卢梦麟神色漠然,轻转密匙打开木匣子。从里面抽出几张似乎是写着姓名的纸和书信,就着粗陋的短檠油灯,将纸投入灯台中。火苗舔舐纸页,转眼间就化为灰烬。

他示意秦韬起身。秦韬道诺站起来,瞥一眼灯台中的灰烬,暗暗松了一口气。

“含光,这是你承诺为我做三件事的最后一件,从此我们毫无干系,你也不必再受我拖累。”

秦韬沉默了一会儿,道:“老大人于我和家母有恩,我不过一小吏尔,并没有什么可报答的。若公子用得上,但凭差遣就是。”

“只是在下愚钝,斗胆跟大公子请教,既是在押解途中不慎跌落悬崖,刑部尚不得知,为何不借势回江西避祸,反而还要再折返漳州?您要我从卢宅找寻到名单匣子,为何要付之一炬?还有,为何一定要让杨首辅和承恩侯府扯上牵连?”

秦韬一双黢黑的眸子看向卢梦麟,连发三问,这也正是他为卢梦麟做的三件事。

卢梦麟眼前一阵恍惚。昔日里,围绕在他身边的大多是结党营私之徒,他耳边听到的不过是阿谀逢迎之言,哪有人敢以如此姿态跟他发问。

透过盘诘的秦韬,眼前出现的是祖父的影子。

他瞥了一眼秦韬。

封闭的暗室不知从哪里漏进来一缕夜风,灯影摇曳,拽起两个人的影子轻轻晃动。

卢梦麟轻松发笑:“含光,你擅弈棋么?”

不待秦韬回答,他自顾说道:“我技不如人,满盘皆输,已是无话可说。但,诱我入彀者,想要脱身,只怕也是不易!”

“你且等等再看。”他并不与秦韬细说,病容上浮现出一抹微笑,冷意森然。隐约间,还有着昔日小阁老乖吝嚣张的影子。

秦韬似是不忍:“在下已做安排,下月初刑部官差会从崖底找到正在农家养伤的大公子您。若是您中途想回转江西,也有人接应。”

卢梦麟摇头:“我是流徙之人,当去漳州。”

落败成定局,即便心有不甘,落下最后一子,这一子成与不成,但看造化罢。

杨敏之当然希望对他除之而后快。不过,杨敏之看错了人。

郑磐是大道直行的磊落君子,与他、与杨敏之,从来不是一路人。

去漳州郑磐处尚可安生保命。若仍贪恋棋局,个人的杀身之祸是小,稍有不慎便会给族人带来灭顶之灾。那他岂不是家族的罪人耶?

为祖父与家族,他甘愿成为弃子。

翌日,清晨。

杨源早早匿在花船附近。

秦韬这一夜似是好梦。神采奕奕的出船,船妓作矫揉造作之态,亲热的要他改日再来。他笑嘻嘻向船妓扔了一把碎银子,略过踏板直接跳上岸,潇洒而去。

杨源探头看一眼秦韬离去的方向,朝花船走来。

船妓捶着腰身正要入内,只见岸边凑过来一个头戴笠帽、面孔生疏的小郎君,十七八岁,青春俊秀。

船妓心中不免意动,俗艳的红唇勾起一抹娇笑,语含暧昧:“小郎君,夜间再来找姐姐耍,可好?姐姐昨受了一夜的累,这会子奉承不起呢!”

杨源俊秀的面皮涨的通红。

杨家对子弟家教甚严,杨敏之洁身自好,从不沾染欢场之地,杨源和杨清也没见过这种世面。

想问的话一下子卡在嗓子眼里,立了一瞬,扭头就走。

见这个年轻后生被自己臊了一脸,吓得落荒而逃,船妓抖了抖手帕咯咯笑起来,打着哈欠回船里去了。

昨日来的秦大人,也不知身子有什么怪毛病。到她船上来,按理说是看上了她的人,却独占她的香闺,把她赶去船尾和粗使婆子挨挤。

这日早上,还与她调笑,她的床睡得更香更入梦。他是睡得香了,她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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