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刚刚露出一丝光亮,山庄上下已经陆续从沉睡中醒来,开始了新的一天的重复。
明为道士,实为近身女侍卫的辛虚跪在琼真面前自请护卫不力之罪。
琼真坐在椅子上,单手撑着额头,”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对方显然是有备而来,以有心算无心,怪不得你们。太上皇那里我会去解释,不必担心。山庄上下可有损失财物或人员伤亡?”
辛虚摇头,“贼人将迷药下在晚餐里,昨夜其余诸人都睡得熟无人发现异常,卑职在屋外守夜时被人从颈后砍晕,也没看到贼人模样。除观主卧房内,山庄其他各处并未发现外人侵入迹象。”
至于暗卫处情形,辛虚有意略过了,那些人虽和她们同是受太上皇调派,彼此之间却无从属关系,不是她能管能问的。
琼真想是也知道这一点,默契地没有多问,”贼人非为求财害命而来,而是警告我一些事情,说起来倒是我连累了大家,既然昨夜之事无人察觉,你们也只当无事发生就好,以免山庄上下人心不安。”
辛虚点头应了,“卑职立即发消息给卫统领,请他奏请太上皇多调派些护卫。”
琼真神色不济地轻轻摆手,”虽然不知贼人具体是何人指使,但若幕后之人真想要对我不利,我此刻应该已是没命了。可见昨日之举不过是个警告也是个试探,山庄什么都不变才最安全。”
“可是您的安危要紧,不怕一万,就怕贼人狗急跳墙。”
琼真淡淡地笑了笑,“万事有因有果,若我命中果有此劫,该来的总归会来,逃也逃不过,何必再多牵累无辜之人。况且我也不是面捏的,想要害我也须当心被我嘣掉一口大牙!"
辛虚看着观主那仿佛风吹吹就能倒的纤薄身形,心里有些感动又有些好笑,还要再劝,却听小道童有秋在外面禀告说卫统领来了。
琼真转到屏风后换了件见客的正式袍服,便带着辛虚从居住的院落往外面会客之所走去。
天光熹微,山间云雾袅袅,被风吹散成丝丝缕缕但很快又三三两两地攒聚成团,沉睡初醒的山庄云遮雾掩犹如仙境,山庄深处缓步走出的一道倩影如真似幻。
卫淮青不由想起诗仙李太白在《送内寻庐山女道士李腾空二首》中所写的一句诗,“素手掬青霭,罗衣曳紫烟”。
但他很快想到今日来意,迅速掐断心中不合时宜的赞叹。
“末将卫淮青见过道长。”
琼真颔首回礼,伸手做了个邀请的姿势,“卫统领请到客厅用茶”。
卫淮青从侍卫手中接过一个漆面暗纹的木盒跟在琼真身后进了客厅,一个中年道姑上了茶后轻手轻脚地退下了,辛虚便和卫淮青带来的侍卫一左一右地守在客厅门口。
主宾落座,卫淮青迅速且仔细地看了琼真几眼,发现其虽眼神略显疲惫,神情却是一派安然平静,丝毫没有受到惊吓的迹象。
卫淮青点头暗自称奇,放下手中木匣起身长揖一礼,”太上皇已知晓山庄昨夜遭贼人潜入的事情,特命末将前来探查慰问,下面人巡查守卫不力,道长受惊了!”
琼真虚虚抬手,“将军无需自责,福祸无门、惟人自召,善恶之报、如影随形。若无前事之因难成今日之果,昨夜遇袭并非无妄而是意料中事,请将军转呈太上皇,贫道无碍,请万勿挂心忧急,一切事该如何便如何。”
卫淮青目中闪过一丝惊奇和笑意,“道长好定力!”
琼真淡淡一笑,“贫道出家之人,也只此一点勉强可让人称赞了。”
卫淮青想到她身世遭遇,心中怜惜之意大盛,不由柔缓了声线,“道长才情出众,品行高洁,将来自然有大好前程,实外不必如此自谦。”
琼真愕然,一时有些接不上此人的脑回路,随手捧了茶杯在手上,忽然醒起端茶送客的说法,心中懊恼,只此时再放下茶杯未免又显得太刻意,只好勉强接着对方的话往下说,“承将军吉言,不知太上皇他老人家还有其他吩咐没有?”
卫淮青看着琼真手上的茶杯也突然醒悟到自己的失态,耳根微热地打开了桌上的木匣子,露出里面一把打造成袖箭式样的求救信号发射器和一枚看不出材质的口哨,他将发射器的使用方法仔细演示给琼真,”此二物均可贴身收藏,发射器内藏有三枚特制焰火,危险来时,道长只须按动开关发射焰火或是用力吹响口哨便可召集暗卫前来护卫左右。不过——
焰火只有三枚。口哨也只能吹响五次,道长请务必谨慎使用。”
琼真面无表情地将发生器按照卫淮青所教的步骤绑在自己手臂上,阔袖垂落从外面丝毫看不出里面藏了东西。
可惜,这发射器要是改成可以连发的弓/弩就好了,琼真摸了摸装了机关的手腕不无惋惜地想。
她起身走到卫淮青身边。忽然出手拔出他腰间宝剑,随手挽了个不太熟练的剑花后重新将剑插回鞘中。
卫淮青脸色变来变去,一时像是被她突然的拔剑吓到,一时又像被她笨拙的舞剑动作逗乐。
琼真将木盒里的口哨握在了手心,”比起将安危全然交托给其他人,贫道更愿意通过自己的学习和不间断的练习来并掌握守护和反击的能力,将军以为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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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京城不足十里的官道上,旌旗蔽日。御辇之内卫淮青正将自己在子虚山庄查探所得一五一十地如实禀告给太上皇。
"琼真可有受伤?"
"道长颈上有掐痕但受力并不重不曾损伤声带,细心调养几日可无碍,此外便未曾受其他伤害。"
”你回来时琼真精神如何,可有受惊过度?”
“不曾,道长言谈举止如常,神态气色略显几分疲惫外再无异样,此外,卑职在道长卧房内外和墙角处发现几处血滴痕迹,乃是贼人被道长用铜簪刺破手背所致。”
太上皇睁开双眼,从卧榻上坐直了身体,饶有兴致地追问,“可问清楚了,果然是道长而非旁人刺伤了贼人?”
卫淮青用力点了点头,回想自己调查所得的事实经过,心里不免敬佩琼真的果敢和大胆,同时又对那本无十分恶意的贼人报以几分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