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将军,咱们找到周远之了。” 有部下赶到了完颜显峰身边,低沉着声音道,“他身边的亲兵大部分都已被咱们绞杀,只剩下了一个副将。” “他现在在哪?”完颜显峰问。 部下说出了一个地址,完颜显峰眸心幽暗,策马向着此地赶去。 “大将军。” “大将军。” 城墙下都是大燕的官兵,看见完颜显峰过来,都是纷纷为他让出了一条路。 完颜显峰下了马,缓缓向前走去,果真看见了周远之的身影。 他身上的铠甲已是沾满了血迹,有许多是旁人身上的,也有他自己身上的。他的头发松散,已是花白,让人一眼就晓得,这是一位人至暮年的老将军。 听见了完颜显峰的脚步声,周远之抬起头来,他以刀撑地,缓缓支撑起自己的身子,站在了完颜显峰面前。 “周将军。”完颜显峰神色沉稳,虽是眼前的周远之是他的对手与敌人,但他的目中仍是带着两分尊重之色,并没有丝毫的羞辱与奚落之意。 “到底还是败给了你,”周远之发出了一记感叹,面上的神情也仍是冷静而平和的,打了一辈子的仗,显然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您不是输给了我,而是输给了年纪,”完颜显峰声音沉着,如是道,“在年岁上我占了您便宜,若您当值盛年,我没有把握可以打赢您。” “好,好小子,”周远之声音嘶哑,低低地笑了,他的眼睛久久地凝视着完颜显峰,吐出了一句话来,“完颜震庭……他生了个好儿子。” 听他提起父亲的名讳,完颜显峰微微蹙了蹙眉。 “我与你父亲打了一辈子的仗,我们是宿敌,我如今落在了你手里,我也无话可说,完颜显峰,你动手吧。”周远之闭上了眼睛。 完颜显峰上前,一双黑眸逼视着他,用只有他们两人方能听见的声音问道,“告诉我萧成卓在哪,他走的是哪一条路,我可以饶你一命,让你与妻女团聚。” 周远之睁开眼睛,他微微笑了,说,“你这般执着于复仇,若完颜震庭在天有灵……” “住口,”完颜显峰厉声喝道,“别提及我父亲的名讳。” 周远之果然不再提及完颜震庭,他闭上了嘴巴,索性不说话了。 完颜显峰见状倒也不曾再为难他,他慢慢向后退了一步,与周远之道,“皇上命我将你捕获后押回燕京,即便成为俘虏,你也不肯说吗?” 周远之面色苍凉,发出了嘶哑的笑声,“我一把年纪又有何惧?败了就是败了,败军之将又谈何尊严?你们要杀要俘,只管来个痛快。” 完颜显峰似乎早已料到周远之会如此作答,他不再说话,只一个手势,登时有人上前将周远之捕获。 “看好他,别让他自尽。”完颜显峰对着属下吩咐了一声,而后也不再去看周远之,转身大步离去。 屋外淅淅沥沥的下着雨。 “不,不要,完颜显峰,求你,求你不要杀了我爹爹……” 周臻臻脸色苍白,倏然从睡梦中惊醒,她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眼底盈满了泪水。 “小姐,怎么了?您又做噩梦了?”一旁的鹂儿连忙赶了过来,拿起帕子为周臻臻拭去了额上的汗水。 “我梦见了爹爹,我梦见完颜显峰杀了他,”周臻臻的泪水从眼眶里滚了下来,“鹂儿,怎么办?爹爹年岁已经大了,那些大燕人又会如何折磨他?他能挺过去吗?” “小姐,您先别着急,三殿下已经命人扮做难民潜入凉州打探消息了,想来过不了多久就会有消息传回来,您现在别自己吓自己,若万一被夫人知道了,她更难过呀。”鹂儿不住地劝慰着。 周臻臻慢慢平静了下来,她点了点头,不再哭泣了。 鹂儿心下微叹,刚要起身为周臻臻端一杯茶水来,却见从外面走进来一道清俊的身影,看见他,鹂儿连忙俯身行了一礼,“殿下。” 萧成卓微微颔首,目光则是向着周臻臻看去。 “卓哥哥。”周臻臻刚要起身行礼,已是被萧成卓已手势止住,“快歇下,你身子还没恢复,别讲究这些虚礼了。” 周臻臻在路途中感上了风寒,无法继续赶路,后又有大燕人的追兵,她与母亲本都已经放弃希望,央求萧成卓先行带人离开,萧成卓却执意不允,仍是护送着母女俩,一行人好容易甩开大燕的追兵,几乎是九死一生才赶到了长州城。 经过了此事,周臻臻心中对萧成卓的信任也更深了一层,尤其是在眼下父亲下落不明的时候。 “卓哥哥,有爹爹的消息了吗?”周臻臻的眼睛中蕴着希冀的光。 萧成卓沉默着,摇了摇头。 周臻臻眼中的光黯了下去。 “臻臻,你先别担心,”见她如此,萧成卓有些心疼,连忙安慰道,“你先将身子养好,大将军身份贵重,就算当真落在了燕人手里,想必燕人也不会太难为他。” “成为俘虏是军人最大的耻辱,就算燕人不折磨他,可爹爹自己……他又怎能愿意活下去呢?”周臻臻声音颤抖着,一句话刚说完,眼泪又是冲上了眼眶,她不愿让萧成卓看见,只转过身匆匆擦了擦眼睛。 “别哭,”萧成卓起身刚欲抚上她的面庞,可碍着身后还有鹂儿在,不等那指尖触到周臻臻的面颊,最终还是收了回来。 “嗯,我不哭,我要坚强起来,爹爹会没事儿,哪怕是为了我和娘,他都会撑下去的。”周臻臻压下了泪意,一句话也不知是在安慰着萧成卓,还是在安慰着自己。 马车里。 虎哥儿精神头极好,在嬷嬷怀里不住地想去夺齐木娜手里的布老虎,齐木娜含笑逗弄着他,青娘坐在一旁,随着凉州城越来越近,她的心也是越来越沉甸甸的,倒是笑不出来了。 “娘……”虎哥儿总也抢不到那布老虎,终是着急起来,向着青娘糯糯的喊了一声。 孩子的声音让青娘回过了神来,青娘从齐木娜手中拿过那布老虎,微笑着送在了孩子手里,虎哥儿笑开了眼,扭股糖似的钻进了青娘怀里。 青娘抱起了孩子,在虎哥儿的小脸上亲了亲,一旁的嬷嬷瞧着就是笑道,“小公子现在越来越像大将军了,等一会儿父子俩见了面,还不晓得大将军要如何心疼呢。” “是啊,小公子以后也当将军,好不好?”齐木娜也是笑着逗着孩子。 “好,”虎哥儿抱着布老虎,稚嫩的童音地喊出了一句话来,“当将军,杀光大梁人!” 孩子的话音刚落,马车里的人都是愣住了。碍着青娘的身份,嬷嬷与齐木娜都是不敢吭声。 青娘的脸色也是变了,她看着怀中的儿子,如今的虎哥儿已经一岁九个多月了,平日里已是会说不少的话了,但多是像“娘亲抱抱”“吃糕糕”“虎哥儿肚饿”之类的话,她从没想过会从儿子嘴巴里说出“杀光大梁人”这几个字来。 青娘只觉得不寒而栗,对着儿子厉声道,“是谁教你的这句话?你告诉娘,是谁?” 虎哥儿有些茫然的看着母亲,他不晓得一向温柔的母亲是怎么了,青娘见虎哥儿不吭声,又是继续问了下去,许是母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