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国岩胜从最开始就是赢家。
比起刚出生就险些被父亲杀死,最后不得不蜷缩在城主府中小小院落、不得不继承某个小教派神官衣钵才能活下去的弟弟继国缘一来说,继国岩胜从出生开始就被决定了“胜者”的命运,即将掌控整座城池。
即使与肖似母亲的弟弟相对的、他更像充满权威父亲,但是,他自认为自己也并非是一个冷血的人,对于这个可怜的弟弟,他自然也会有亲情与怜悯。他会走到小小院落的墙头,趁着母亲不注意的时候带着弟弟翻出墙去,一起体会更多正常的生活,会给弟弟送去自己雕刻的竹笛,希望他能有自己的爱好。
在很久之后,继国岩胜恍然回忆起这段日子,才发现母亲或许并不是没有注意到他的存在,那在小小院落中所感受到的、温柔却又无从寻找的目光,或许就源自于从未相见过的母亲。即使分隔两地,她也依然爱着这个已经属于父亲的孩子,希望他们能够和睦相处。
但是这样柔软又殷切的期盼还是被继国岩胜搞砸了。
在继国岩胜为剑术老师的称赞骄傲自满,想要让继国缘一也体会一下剑术的时候,是否存在着一丝炫耀的想法呢?
又或许,他只是想要用自己最喜欢的东西笨拙地安慰刚刚失去母亲的弟弟?
这样的思考已经没有必要了,因为当继国缘一拿起剑,就代表着属于继国岩胜的“胜者”童年分崩离析的开始。
——那是怎样的天授其才。
与通过练习才能获得夸赞的继国岩胜不同,继国缘一只是看着他们的招式,提起刀的那一刻就足以将老师都打倒了。即使如此,他依然没有片刻的骄傲与自满,就像玩了一个不喜欢的游戏一样,说着要辅佐自己的兄长。
……如果只是这样就好了。
如果只是这样的话,哪怕在心中不可避免的嫉妒着弟弟的天赋,继国缘一也确信自己会做一个好兄长的,毕竟继国缘一是那么的善良又温柔,是那么的无私的爱着自己并不优秀的哥哥。
但是继国缘一的才能终于还是被父亲知道了。
“原来缘一是这样的天才啊。”继国岩胜和继国缘一一起躲在门后,他听到像来不苟言笑的父亲第一次开怀大笑,“太好了,缘一一定能带领继国家走向辉煌的!”
“他毕竟是献给女神的……”下仆有些犹豫地劝阻着,“恐女神降怒啊。”
城主也迟疑了一下,最终说:“我不是还有一个吗。”
继国岩胜听到自己的心脏重重地往下坠,就好像要坠到胃里,让他产生了一种巨大的恐慌和呕吐的欲望,继国缘一的手无声地拍着他的肩膀,他却只想把他挥开。
最终,儿子的所有者——父亲,做出了判决:“把他们换一下,我将岩胜送给女神,缘一回来。”
“明天就去通知他们吧。”
在这一刻,继国岩胜的世界崩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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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言是拥有魔力的。
孩子从诞生时就天然属于母亲,如同果实属于高大的树木一样理所当然,当母亲完成了第一次所有权的分割,将他给予了父亲之后,他就属于父亲。
自然的,当父亲的口中吐出那句话,一场小小的献祭就已经开始了。
一般来说,这样的“无心之言”会属于某种薛定谔的状态,不至于如此快的形成一场祭祀,但是天显然对此事乐见其成,祂极力促使这粗糙的献祭能够达成,达成某种条件的置换,将天授之人的命运重新纳入麾下。
继国岩胜几乎听不到周围的一切声音。
继国缘一那担忧的面庞是如此可憎,他的嘴唇开开合合,但是继国岩胜什么都听不见。
为什么?
为什么他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夺走自己的东西?
继国岩胜不想要从此生活在小院子里侍奉不知道是什么的神明,他应该是继国的城主,英勇的将军,全国第一的武士才对。
浑浑噩噩地甩开继国缘一、回到自己的房间后,继国岩胜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他希望第二天永远不要来。
时间不会为任何人停留,当他睁开双眼,已经是第二天了,但是并没有来搬走他的东西。
他听到佣人们的议论,站起身询问,才得知继国缘一失踪了。
不,应该是离家出走。
继国岩胜回忆起弟弟昨晚最后的话语,他的耳边全是嗡嗡的鸣叫声,什么也听不见,只有最努力的回忆才能从他的口型中辨别出那句话:
“不要担心,哥哥。”
继国缘一拒绝了这场置换,他仍然属于伟大的女神,祭祀彻底失败了。
——但是,献给神的祭品却无法再退回,这是世界上最基础的道理了。
即使未被接纳,继国岩胜依然属于女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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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去两个从属,回来变成了三个。
继国岩胜站在继国缘一身边,无论是谁都能看出他们自同一个子宫中诞生,流淌着相同的血液,年轻的城主一手抚着剑,俊朗的眉目带着一丝不苟言笑与紧张的意味,面庞看上去比继国缘一少了几分柔软,多了一点锋利。
“女神殿下。”继国岩胜对着雪莉行了一个标准的大礼,额头都贴在地上,碎石与枯枝刮花了他绸制的袖面,雪莉并没有回答,只是挥了挥手,示意继国缘一自己去和哥哥叙旧,自己歪头看茨木童子,“怎么样,失望了吗?”
茨木童子心中确实是失望的,他虽然渴求能够在继国缘一的兄长身上找回场子,但是如果实力相差太过悬殊,反而会让他有种“输了”的感觉。他点点头,带这些不甘地肯定了女神的话语:“此子不过凡人。”
“是呀,他是最标准的人类。”雪莉笑了,“他的欲/望和野心是如此澎湃,和天授之子仿佛阴阳两端,着实奇妙。”
酒吞童子问:“那是殿下所有之物,对吗?”
“嗯……谁知道呢。”
……………………
另一旁,被弟弟拉倒远处的继国岩胜神情复杂:“你终于回来了,缘一。”
“好久不见,